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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1 / 2)

黑色的蒙面巾被一把揪下。

淡淡的星光下,皮肤微褐,脸型微瘦,天庭和下巴却饱满方正,容貌不算英俊,却一脸正气,是个生得很精神的小伙子。

只是和上次见那身姿矫健精神奕奕的姿态相比,此刻却低首垂睑,脸色有着难以遮掩的灰败。

“李贤。”

此人,赫然是李贤!

那个在船上叩见赵徵时,一脸忠心耿耿、从语言到肢体到微表情都无一不显其效忠,弄得纪棠这个局外人都不敢过分怀疑他的李贤。

纪棠把那块蒙面巾扔到地上,盯了这人半晌,轻声说:“你真配不上这个好名字。”

李贤不吭声,一动不动。

纪棠也没有和他废话,她转头看赵徵:“阿徵,我们先回去?”

她看柴义:“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赶回牟县客栈!”

刘黑思的三千骑兵正在急行军,预计后半夜就会抵达,虔州不宜久留。

这李贤押回去再审不迟。

……

纪棠走过去,拉了拉赵徵的手。

他攒紧拳,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一样。

纪棠轻声说:“快了,等去了贡西回来,我们马上就提审他。”

半晌,赵徵眼珠子才动了动,暗哑“嗯”一声。

纪棠亲自把马牵过来,催促他上马。

柴义亲手给李贤灌了软筋散捆结实扔上马背。

一行人火速赶回牟县客栈,紧接着立即离开,望山北而去。

贡西七柳镇汪玄机,建州余云谷石余云。

还有两个人。

但他们已经接讯赵宸连夜赶回建州了。

纪棠心道,这个石余云怕是有些险了。

赵宸卖相和表面口碑都是很不错的,而石余云也有个地方和其他人不同,整个石氏一族是在赵宸的地盘上。

宁王亲自来请,对方若并非有什么明显的点让石余云不满意的话,石余云很可能会答应的。

果然,还没等他们这边考虑进不进冯塬老巢,前方已经发回消息,赵宸成功请得石余云。

赵徵一行掉头往东,擦平阴山南麓返上雒,穿古径回到密州,疾奔三百余里抵贡西,成功请出汪玄机。

夜很深,黑沉沉如水。

汪玄机习武之人非常利索,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催促妻儿收拾完毕可以上路了。

纪棠握了握赵徵的胳膊:“好了,我们这就回去提审李贤!”

……

三天后,上雒,州衙门地牢。

滴答滴答的水声,陈旧阴暗的地底牢房墙壁青苔斑斑,除了潮味之外,又久违了新添了一丝丝的血腥味。

自赵徵取下上雒之后,这个地牢已经凋空长达数月,今天又重新派上了用场。

短靴落地的踏踏声非常清晰,一道一道的精铁栅栏门打开,锁链的哗哗声长而紧促,纪棠和赵徵并肩走在最前头,陈达孙承玹等人紧随其后,很快下到最底层。

火光熊熊,一个被剥得只剩里衣的人被捆绑在石阶最底下尽头的十字邢架上,披散头发,垂头无声。

一见到这个人,身后骚动声登时就起来了,七八道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

纪棠一行今天下午刚回的上雒,匆匆处理完回归的紧急事务之后,当天晚上赵徵就下来了。

偌大的石室,准备了长案和靠椅,可赵徵并没有坐,他立在倒数第二级的石阶上,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那个被捆绑在邢架上的人。

他不动,身后的人却再也无法按捺得住了!

孙承玹黄汉冲了出去,一个箭步几乎像野兽般扑了过去,恶狠狠揪住李贤的衣领,强迫对方把头仰起来!

“李!贤!!”

一字一句,孙承玹双目充血,恨不得一口一口生啖了对方血肉:“你好啊!你真好!!!”

你竟敢当叛徒!!!

天知道他们其他的四个人,这一年多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和怀疑!!

主子不说,但难道他们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吗?所有人都不再提及,但他们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们五人年纪相差不大,都是前后几批人选出来的,团结在主子身边协助当差,彼此见面的时间比家人还多,他们都是以兄弟相称的。

可万万没想到,兄弟之间,竟然出了个白眼狼啊!!!

“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啊?!啊!!”

“你对得起太后娘娘的大恩吗?!”

“你还记得你在齐州的族人吗?!”

“你怎么敢啊?!!”

孙承玹不可置信:“你竟敢谋害太子殿下?!!”

“李贤!!我要杀了你!!!”

李贤被卸下了下巴,以防咬舌自尽,他一直垂眸不看孙承玹,在这一刻对方咆哮中终于现出激动之色:“……不,我没有 ,我,我不知道……”

含含糊糊,拼命摇头否认。

他当时真的不知道的,不知道他们要害太子殿下性命的!……他没动手,不是他!

他只是被迫传递过一些消息,他没有,他不知道的!

柴兴怒哼一声,这粗犷爽朗的青年鲜见一脸冰冷怒色,冲上去一把拨开孙承玹的手,狠狠一拳就挥过去,他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狗崽子!!我不想你全家!!!”

柴兴重拳一挥,整个沉重镶入地面的精铁邢架都晃了晃,李贤被打得脸一歪,鲜血飞溅,嗒嗒嗒七八颗带血的牙齿被打落在地。

皇太子可不单单是皇太子,他还是柴兴的亲表弟,两人年龄就相差不到一岁,小时候甚至是一起玩耍一起学武一起长大的!!

柴兴尤自难泄心头之恨,又狠狠踹了李贤几脚,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趔趄了一下。

要不是还要口供,他恨不得提刀就把这狗崽子剁成肉泥!!

铁链绷紧叮叮作响,李贤又吐了一口血,这次不是口腔打破的,而是从腹腔里喷出来。

鲜红色,斑斑点点喷溅在邢架前的青色地面上。

可并没有人怜悯他。

不管是谁,尤其暗部,个个目带愤恨瞪视着邢架。

纪棠也是,谁会怜悯叛徒?她最多有点点担心看了身侧的赵徵一眼。

这个李贤,纪棠从前听赵徵说起黄汉五人的身世时曾详细提过。

这人身世和张惟世差不多的,乱世倾辄,多少庶族和黎民小家被卷进去,动辄粉身碎骨。李贤家被洪水冲垮,整个村子乞讨为生,可逢大灾战乱谁家有余粮?跋涉数百里病的病饿的饿奄奄一息等死,最后还是被柴太后所救。

这等全族活命的大恩,该比山高比海深了吧?可前有一个张惟世,后有一个李贤。

纪棠摇了摇头。

只张惟世为官为爵为钱财,而这个李贤呢?

她思索了一下,略略比较这人和张惟世的区别,“难道……你妻儿没死?”

这个李贤从被救那刻起直到今年,被成功抓获当时已重新被大起底了一次。

李贤家被洪水冲毁,同村族人四散奔逃,自然有人找不见的,最后能一起上路乞讨的不足四分一。

李贤父母在,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却没来得救出来。

难道没死,被辗转拿在人家手里了?

纪棠缓步下了石阶,试着猜测了一下,妻儿确实比族人重要多了,毕竟李贤父母已经老病死了。

李贤浑身一震,呼吸登时粗重了许多。

柴义冷笑一声:“这不是背叛的理由!”

难道妻儿没死,太后娘娘的恩义就不在了?难道妻儿没死,就可以背叛组织不忠不义了吗?

柴义上前一步,冷冷道:“你可以自裁!!”

柴义向来都是寡言少语而理智恭谨的形象的,还是第一次看他这般的冷笑喜怒形于色,可见他作为暗部的统领在这一刻是有多么的愤怒。

他转身跪地:“殿下,请将此人交给卑职!”

柴义有些年没有亲自监刑了,但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凭借他的手段,必将此人的上下线和腹中所知尽数吐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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