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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一只手掌推开水伯老菊花脸,就要挣扎着起来,皱眉问,“咱们不是夏员外家捉妖么?怎么回来了?”

水伯一见水生神智无碍,顿时放下了虚悬了两天心,喊道,“春妮子啊,去把炖着人参鸡端来!给我水生补身子。诶,吃了晚饭你就回夏员外家吧,跟夏太太说,我水生没事啦,好啦!”

春妮子外头响亮应一声。

水伯又大嗓门喊,“师父,你进来,给我水生瞧瞧,身子骨可好些没?年轻后生,可不能落下啥病根哟。”

进来是位四十岁左右,气质温文、双眸深邃中年人。这人一进来,水生脱口问,“你是修士?”

中年人微露讶意,“我听阿水说,你得了失魂症?”坐水生床边椅子中,中年人拍拍水伯手,温声道,“阿水,你先去吃饭吧,我给水生疗伤。”

水伯很肯听这人话,嘱咐水生两句,“别忘了吃人参鸡,连汤一并喝了,补补身子。”走到门口,水伯才想来给水生介绍这中年人来历,“这是我师父,那个,我先去吃饭啦,一会儿我再跟你说说我师父神通哟。”

水伯走后,水生打量着中年人面貌,摇摇头,“我还是记不起从前,只是一见你,就感觉是这样。”

“我姓夏,你可以叫我夏先生。”夏先生面貌气质一流,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夏先生似乎能看出水生想法,并不瞒他,直接道,“你受了很重伤,丹田受损,灵力溃败。因你夏家强行提用灵力,伤到经脉。”

水生道,“这么说,我先前也是修士。”

夏先生点头,“我看过你玉佩,那是一块不错聚灵玉佩。正是那块玉佩,夏员外家才召来山精山怪作祟。你衣裳,我也看了。很可惜,从衣裳上分辨不出你身份。不过,你应该是来自修真界。”

水生道,“多谢你。”

夏先生道,“我听阿水说,你们相处不错。以后,我也会住阿水这里。”

水生是个伶俐人,忙问,“先生屋子收拾出来没?要不要我帮忙?”

“有阿水屋子,冬天,一起住,暖和些。”

水生心下觉着奇怪,他跟水伯一块儿时间并不短了。水伯这人,很有些大炮意思,平日里颇会吹牛,基本上水伯已经把他从出生到现几十年事儿都跟水生吹遍了。只是,水生从未听水伯提及过这么一位师父。

能一来就跟水伯同处一室师父,水生自然明白,这人与水伯关系很不一般。

不过,水生很有把握,依水伯那存不住事儿性子,不出三天,必然要来跟他絮叨一番,有关他这位“师父”事情。

但是,这一回,水生料错了。水伯还真忍住了,他直憋了三个月才来找水生絮叨一番:年轻时,那些与夏先生有关日子。

这一日夏先生外出,水生把屋子里咸鱼腊肉拿出来晒,趁着天气好,满满挂了半院子。

早水生搬进水伯家,家里事,水伯就很少沾手了。如今夏先生一来,水伯没有半分“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意思。相反,师父一来,水伯这做弟子彻底解放了。就是偶尔有人请水伯捉鬼拿妖,也大都是夏先生代劳。

水伯围着水生转悠了大半个时辰,很有些欲言又止意思。水生道,“要是有关夏先生事,你好别说。”

“为啥?”水伯正想跟他家水生念叨念叨这个呢。

水生开始准备午饭,头都未抬说一句,“我怕夏先生误会,以为我有意跟你打听呢。”

“你管他呢。”水伯搬了个小木杌坐水生身畔,问,“水生,你相信天上有神仙吗?”

“信。”

水伯叹一口气,“我也信。以前我小时候,师父就这模样;现我都老掉渣了,师父还这样。后来他有事走了,一走就是四十年,现又突然回来了。要我说,天上神仙也就这样了吧?”

“大约吧。”

“你跟他是一类人吧?”

“我不大记得了,不过,夏先生说,应该是。”

水伯又问,“水生,那你信不信,人前世?”

“信。”

水伯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天,你突然倒地上,摔了夏员外家玉玦,我好像突然想起了许多事。后来,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夏春秋就来了。”

“夏先生名子叫夏春秋啊。”

水伯点点头,又有几分骄傲模样,问水生,“你知道夏春秋是谁不?”

水生老实摇头。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哪里会知道夏春秋是哪棵葱!

水伯压低了嗓音,像是跟水生说啥绝世大秘密一般,“夏春秋你都不知道,戏文里必唱‘夏军师飞符召将,天祈坛布阵求雨’,说就是他呢。”

水生忽然福至心灵,问,“唉哟,水伯,你跟夏先生,不会是前世有啥牵扯吧?”

水伯瞪大眼睛,一时没说出话来。不过,观此表情,水生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他微微一笑,继续低头淘米。

水伯气哼了一声道,“这年头儿后生啊,可不比我们那年头人实诚了。”

水生一笑,“你与其跟我这里嘀咕,不如直接问夏先生呢。若不是有何缘故,他不会这么前尘后世不忘你呢。”

水伯叹口气,“能有何缘故。几百年几千后之后,他依旧是如今温文尔雅模样,我却是弹指便老,一世世轮回。这一世能记得他,下一世或许就忘了呢。”

“你忘了,苦是被你遗忘人。”水生道,“如同现,我忘了许多事,其实我并不觉着苦。我担心是我亲人因为我失踪而伤心难过呢。”

“你心里有什么话,就去跟夏先生说去吧。”

“我如今这个模样……”水伯还是有几分踟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水生只是忽而感叹,脑中想起这首诗,便随口念出来,谁晓得正戳水伯心肝儿,水伯眼睛一酸,当场泪如雨下。

这一幕,给托着紫金鼎回来夏春秋瞧个正着,夏春秋当下气没一鼎扔过去砸死水生。这作死失魂小子,有事没事你念啥酸诗啊!就显得你有文化还是咋地!

水生挨了顿冷嘲热讽后,于内心深处给夏春秋取了个“夏双面”外号。外头瞧着温文尔雅,实际不分青红搭皂白,闷骚又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