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景郁暴怒(1 / 2)
惊风与赤风安排好刘家这边的事情,回到官驿。
防风那头也刚从牢狱回来,与他们在门外相遇。
看二人这样,问道:“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把魂都丢了。”
惊风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回去再说吧。”
防风看向赤风,见赤风也是一脸愁容,更是一头雾水。
三人一起回到霜风的院子。
霜风与疾风正在看防风从陆生年家中搬出来的账册。
庭渊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洞房内空空荡荡,只有滚落在地的红烛安静地看着他,流了一地的蜡泪。他倒在地上,四肢冰凉,头忽冷忽热,像是发起了高烧。
庭渊抱着头,整个人被冷汗浇透了,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
他的脑海像是一壶沸腾的水,凌乱的记忆碎片如冲天海啸般向他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把他吞没。
疼。
哪里都在疼。
肚子好像被人开了个口,脑袋像是被人用力砸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万钧重石压着,丝毫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摸索了身上的所有东西,从口袋中翻找出什么时,倏然睁大眼睛,接着,不顾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跌跌撞撞地满屋子寻找着什么。
这个不能丢。
要特别小心地保管。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
高热的混沌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昏昏沉沉,爬起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肚子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大洞,阴冷的风刮过,让他冷得直哆嗦。
他尝试了好几次,终于颤抖着从抽屉中,找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去,动作轻柔,呼吸都不敢大一下,仿若那是什么绝世珍宝,世界上所有灵珍异兽都远远不如。
那玻璃瓶像是放了很久,积着薄薄一层灰,他用袖子擦干净,脸上沾染了一点灰尘,可他一双如墨的双眼却亮晶晶地看着玻璃瓶中的东西,像是孩童捡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可若是外人来看,必定得大吃一惊,费解这瓶子里,不是垃圾又是什么。
里面放着的,居然是几片昆仑的桃花。
那桃花被升温的季节丢弃,狼狈地跌落在昆仑山顶的桃花林中,风吹日晒,叫人千踩万塌,早已萎靡不堪,花瓣残缺不全,只余几缕残香落魄地飘着,蔫蔫哒哒的。
庭渊却仿佛得到了糖的孩子,那玻璃瓶对他而言就像是求而不得的糖罐。他用力地、死死地把这个“糖罐”抱在怀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在一片叫人发疯的疼痛中,他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深呼吸……对,就是这样,是是做得很好,再忍一会,很快就就会过去……”
他脱口而出“是是”的时候,怔了几下,才勉强从记忆中扒拉出来这是自己的小名,继续道:“是是很擅长这个,没关系,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疼痛使他忍不住蜷缩起来,单薄的脊背在冰凉的地板上弯出脆弱的弧度,像是婴儿在保护自己,试图把自己缩得小小的来对抗这难捱的疼痛,然而他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微弱,呼吸越来越轻。
意识模糊间,似乎有人在对他说,不如就算了吧。
只要他闭上眼睛,就都可以结束了。
不会疼了。
庭渊眼皮如有千钧重,力气一点一点从他的身体里消失,视野缓慢地滑入黑暗,手中抱着的玻璃瓶慢慢垂下。
可是就在玻璃瓶即将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时,似乎有什么人在他耳边声音焦急地轻声喊:
“是是!醒醒!”
……谁?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刺激了一下,心脏骤然一缩,宛若一脚踏空悬崖般浑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被惊醒,茫然地睁大眼睛,听见这声音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坐起。
然而他坐起的速度太快,扯到了腹部的伤口,让他瞬间弯下了腰,涔涔冷汗从他挺秀的鼻尖落下。
“系统?系统?”他忽然叫道:“今天是什么时候?我们在哪里?”
“叮,”系统的声音平平:“今天是庆历六年五月廿九,宿主在昆仑山上的秋风阁。”
庭渊捂着头,他茫然地看了看四伯一片红火的洞房,表情露出些许困惑,嘶了一声:“我在这里干什么……啊,等等!这个日期!”
他脸上的恍然一闪而过,可只是一瞬间,就被高热带来的昏沉所击倒,“……不对,我要做什么来着……”
他撞了下墙,脑袋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疼痛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他捂着头,断断续续地清醒了一下,在怀里摸了几把,终于摸到一个小本子。
那本子已然开了线,纸张都有些微微泛黄了,皱巴巴地窝在庭渊怀里,他打开了翻了翻,终于翻到了今天的日期,上面正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庆历六年四月廿九,廷玉生辰宴。”
庭渊“啊”了一声,像是被吓到了。
系统顿了顿,“宿主?”
“完了,廷玉今天生日,我怎么给忘了?他前不久才给我送了生辰宴的贺卡……我去年才放了他一次鸽子……”
庭渊像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然后忽然想起来一般,脸色白了白。
他越想越不妙,居然不顾还在疼痛的伤口,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门。
此时夜色已深,穿着白底蓝边校服的昆仑弟子挑灯夜巡,像是一个又一个逡巡的鬼影。
李廷玉是庭渊为数不多的好友。在第一次轮回中,二人曾经在秘境中结识,曾一起戈壁对月,饮酒醉歌。
庭渊叛出昆仑后,有很长一段日子过得不怎么好。
那时他已经从一个矜娇跋扈的少爷变得冷漠而疏离,被魔教教主使唤着去一个秘境夺宝,却意外遇到了李廷玉。
李廷玉是仙盟贵族李家的嫡长子,英姿飒爽,俊朗非凡,舞刀弄枪皆不在话下,可惜英年早婚,与门当户对的隋家小姐签订了婚约。
其实最开始,庭渊很排斥李廷玉。这人第一眼见他时,不知为何就两眼放光,说着“我对你很感兴趣”的话,进入秘境后就每天跟着他。尤其在庭渊并非本愿地救了他一命后,更加变本加厉,宛如牛皮糖。
庭渊在叛出昆仑,又被魔族教主控制了很长一段时间,精神紧绷,但真的架不住李廷玉这堂堂的未来仙盟盟主每天热情似火地跟着他,只能无奈地和他在秘境中一起搭档,随后更是遇到了隋姐,三人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确实是他叛出昆仑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只是后面……
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有点不太记得了,但是,心里有声音告诉他,李廷玉是他唯一的朋友。
也是仅剩的朋友。
月色惨白地挂在黯淡无云的夜空上,像是在信笺上落了一颗泪珠,陈旧而模糊。十年前的月色也是这般,春波泛绿,惊鸿照影。
庭渊来到了自己十年前埋的一个小土坑,用手指从里面挖出了一灌酒。
此酒名为“春风渡”,闻起来香醇可口,制作工艺极其繁琐复杂,虽然是庭渊用咸菜坛子腌的,但起码他很认真地刷了三遍咸菜缸,所以此时倒也还算只有酒的清香。
树旁有只鸟闻到了,竟直接栽倒在这春风般的酒香之中。
庭渊抱着酒坛,上面封着红色的蜡纸。泥土被阳光暴晒过,坚硬得难以下手。庭渊挖得指甲都劈了,但他只是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脸上带着笑意。
系统忽然问道:“这酒你不是珍藏了快十年了吗?终于准备喝了?”
庭渊愣了一下,茫然了好久,才说:“十年?有那么久吗?不过我不是准备自己喝啦,李廷玉今天要举行生日宴,作为至交好友,我自然是要给他送上的。”
“至交朋友?……你脑袋真没事?”系统总是平静的声音如石入深潭,泛起了一丝丝涟漪。它似乎有点疑惑,问道:“庭渊,你终于疯了?”
“系统,你在质疑我什么?我身体好着呢。”庭渊不满地道,他一身红衣,黑色的长发被他用一根红绳高高束起,露出他张扬的眉眼。
他挑了挑眉,眉眼弯弯,“还是说,你想偷喝?那可真是没门,春风渡酿起来可麻烦啦,我为了摘修罗秘境里面的血桂花还喂了不少血呢,要不是李廷玉生日,我怎么舍得送给他。”
“…………”此话一说,宴会忽然寂静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乐师们浑身僵硬,声乐一停,原本热闹不已的气氛便倏然诡异起来,所有人笑容凝固,悄悄地觑了眼宴厅最高处。
那里正坐着一人。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和沈乘舟一脸禁欲模样不同,他虽然也气宇非凡,身上却飘着一股悍匪之气,脖颈处佩戴一狼牙项链,剑眉星目,肌肉紧实的胸膛裸露出来,似乎还有酒渍撒在其上,顺着肌理往下,实在是夺人眼球至极。
他漫不经心地端着一碗琉璃盏,随意地坐在主位上,闻言,抬了抬眼。
听闻前不久,有人在盟主会议堂上想要弹劾李廷玉,便用的是“啊听说血观音那个魔教妖女自称和你是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李廷玉听了,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