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逝者已矣（1 / 2）
进入三月, 春城的天气比起二月大有好转，连日放晴。
可这样的好天气，没能给老爷子带来好的运气。
那天傍晚, 老爷子经历了一次抢救，人虽然抢救过来了，可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和邱少扬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连着几日老爷子卧床不起，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邱少扬放下了工作，陪在家里。
院子里的茉莉似乎是感知到了, 一入三月就开始长出花苞。
茉莉花喜好阳光, 连日放晴，茉莉花长势极快。
从前四月中旬才会开花的茉莉，今年已经隐隐能感觉到即将开花。
又是一天天气晴朗, 前一日明堂来看过老爷子, 由于他们手里有个大案子，需要出差几日, 暂时不能再春城，来同老爷子和邱少扬告别。
今日一大清早就出门了。
邱少扬醒来后，下楼吃了早餐, 如往常一样, 去陪伴老爷子。
难得今天老爷子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老爷子问：“少扬, 今天多少号了？”
邱少扬道：“今天16了。”
“16号。”老爷子重复了一句，对邱少扬说道：“外面天气不错, 带我出去走走吧, 哪怕是去院子里坐一坐, 看看那一院子的茉莉也好。”
邱少扬询问过医生的意见之后, 在医生的帮衬下，将老爷子弄上轮椅，推着他去了后院。
老爷子看着院子里的茉莉，说道：“我闻到了茉莉的芳香，我能感觉到，他们就快开了。”
邱少扬点头：“是啊，应该就这几天，就能开上不少了。”
“今年的茉莉开得格外得早。”
邱少扬说道：“可能是今年的天气好，光照充足，气温也合适，有些地方的茉莉上周就已经开始了，我看市面上已经开始流通了。”
老爷子笑了笑：“可能是，唯有这茉莉的花香，沁人心脾。”
邱少扬陪着老爷子坐在房檐下，太阳不太能晒到他们。
老爷子说：“以前你奶奶每年都会收集不少茉莉花骨朵留存下来做成花茶，全都用罐子密封好了，你去找良姨拿出来一罐，泡一壶茶给我吧。”
“好。”
邱少扬回屋，去找良姨拿茉莉花茶。
良姨带他进入一个小房间，柜子里面摆满了晒干的茉莉花，全部用罐子密封好了，上面都标着封存的日期。
良姨说道：“老夫人不在的这些年，老爷爷一直在做这件事。”
邱少扬此刻眼睛发酸，看过所有封存好的罐子。
良姨取了一罐递给邱少扬，说道：“这是老爷种下茉莉花之后，隔年长出的茉莉花，老夫人亲手采摘晒干收集起来的，也就剩下这最后一罐了。得有二十多年了。”
邱少扬捧着这个密封罐，对良姨说：“麻烦你稍后拿一套茶具给我。”
“好。”
捧着罐子回到后院的房檐下，老爷子的目光始终在注释这院子下方的茉莉园。
邱少扬坐下后，将罐子放下，良姨端来了茶具。
老爷子说：“许久没有喝到你泡的茶了。”
邱少扬开始摆茶具。
“你这泡茶的手艺还是和你奶奶学的。”提起已逝的妻子，老爷子满是眷恋，和邱少扬说：“最近我常常能想起关于你奶奶的事情。”
他说：“以前看你奶奶泡茶，对我来说那都是一种享受。”
邱少扬笑了笑，良姨又给他们端来了小炉子，点上火，开始烧水。
老爷子又说：“现在喜欢自己烧水泡茶的人可是不多了，年轻人都喜欢快节奏的生活，什么两秒三秒速热的管线机，像我就用不惯，还是喜欢传统的烧水方式。”
邱少扬只是笑了笑，说：“科技越来越发达，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们之间的沟通越来越注重效率。”
“那也不要忘记了享受生活呀。”老爷子说：“事情慢慢做，总能做完的，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着急，到老了才发现，自己这辈子好像都没有享受过生活。你和明堂工作都忙，可你们总要抽出时间来享受时间享受生活才行啊，那不然将来你们都老了，回过头了才发现你们两个之间都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年轻你们不出去走，将来老了走不动了，多可惜。”
“我们会一起出去走一走，玩一玩的。”
喝上了邱少扬亲手泡的茶，老爷子十分满足，转而又有些哀伤：“一转眼，你都三十二岁了。从那个喜欢追着我后面喊爷爷的小家伙，变成了现在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过去这么多年里，我一直都在以你为骄傲。少扬，我们全家人，都以你为骄傲。”
邱少扬双眼含泪点头：“我知道。”
“你没有让我们失望过，作为麒麟地产的继承人，你也没有让麒麟地产失望过，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老爷子说了很多很多话，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奇怪，这茉莉花茶，怎么好像永远都喝不够，闻着满园茉莉的香气，就好像你奶奶从来没有离开我一样。”
听老爷子说了那么多，邱少扬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哭了。
他难过的是他知道爷爷没多少时间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老爷子说：“哭什么，爷爷这不是还没走。”
他这么说，邱少扬就更是绷不住了。
老爷子始终保持微笑，对他说：“人终有一死，你要看开一些，不仅我会死，你裴爷爷，良姨，裴叔，明堂，大家都会在将来的某天离开，包括你自己，所以不要难过。”
“我希望我走之后，你能够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和明堂好好地在一起，麒麟地产，我就交给你了。”老爷子说：“当初你曾爷爷临终前，将公司交给我，那时候还不叫麒麟地产，我从他手里接过公司以后，在公司员工的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将公司一步步地壮大，后来经过你爸爸妈妈的不断努力，才有了后来的规模，这也算是子承父业，咱们这家公司，见证了西南地区从落后到繁荣，也承载了我们邱家几代人的心血，对我来说，麒麟地产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一样的有血有肉，往后，不仅仅是你掌控麒麟地产，他也同样会陪伴你历经风雨见彩虹。”
邱少扬重重地点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管理好麒麟地产。”
“我相信你。”
中午吃完饭，老爷回屋里小憩了一会儿。
下午，老爷子说院子里的茉莉花香味更浓了，闻着舒心，要去看。
邱少扬再度将他带到房檐下。
香味确实是比上午更浓了一些。
老爷子指着一处，说道：“你看看，那一簇是不是要开了。”
邱少扬望过去，确实是快开了。
“等一等吧，说不定，等会儿就开了。”老爷子对邱少扬说：“你再帮我泡一壶茉莉花茶吧。”
“您上午已经喝了一壶了。”
老爷子朝邱少扬笑了笑，温柔慈祥地说：“去吧。”
邱少扬只好听话，再帮他泡上一壶。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簇茉莉开了。
老爷子对邱少扬说：“你去剪下来，帮我拿过来，再去拿个瓶子，装点儿净水过来，到时候养在我房间的床头边上。”
“好。”
邱少扬拿起茶几下面的剪刀，去把那一簇连着枝丫一起剪下来，稍稍修剪，递给了老爷子。
“你这修剪的技术倒是还不错。”老爷子颤抖着接过，放在鼻尖轻嗅：“香气宜人。”
邱少扬转身去拿瓶子。
老爷子叫了他一声：“扬扬。”
邱少扬回头：“爷爷，你可很多年没这么喊过我了。”
老爷子笑了笑，对他说：“去吧。”
邱少扬笑着离开，回屋去找瓶子。
老爷子又闻了闻这一枝茉莉的香气，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靠在轮椅的头托上，缓缓地闭上眼。
冥冥之中，他听见了家人的声音。
邱少扬拿着装了净水的瓶子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皮开始快速地跳动，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
当他看见爷爷紧紧地握着他修剪过的茉莉，双眸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