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颜布布跟在于上校和士兵身后,到了主升降机附近,等他们去往地面后,便乘坐下一趟升降机跟了上去。
自从上次他在通道等封琛,结果封琛勃然大怒后,他就没有再去过地面。现在扶着微微摇晃的铁栏,他心里有些忐忑,但总归担心封琛的念头占了上风,将那点不安又压了下去。
发怒就发怒吧,大不了到时候就哭闹打滚,躺在地上不动,抱着床腿不松手,反正是别想将他赶走的。
胡思乱想中,升降机到顶停了下来,颜布布迈出升降机,顺着通道向前走去。
这次他没有感觉到酷热,气温很正常,但听到了大门方向传来的哗哗雨声,在通道里几经回荡后,声音更加响亮。
大门敞开着,露出了宽阔的地下安置点入口,刚才遇见的那队士兵和于上校,正站在入口处往外望。
雪亮的灯光穿透厚重雨幕,颜布布走得更近些,可以看见入口下方的地面已经淹了水,昏黄一片。入口台阶被淹没了一半,还剩下两米多高的距离。
于上校用探照灯看着远方,身旁的士兵碰了碰他:“于上校,你带的那个小孩儿也跟上来了。”
于上校慢慢转身,看着颜布布:“小卷毛,你怎么还跟到这儿来了?”
颜布布心里紧张,声音很小地回道:“我是樊仁晶,来这里等哥哥。”
“什么?”于上校只看见了他嘴唇在翕动。
颜布布提高了音量:“我叫樊仁晶,繁复漂亮的晶石,在这里等哥哥。”
“等哥哥,你哥哥在哪儿?”
“他在仓库。”
于上校听到这句话,打量颜布布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身旁士兵低声问:“于上校,要将他赶下去吗?”
颜布布紧紧抿着唇,入口外的雨水刮进来,已经将他额头上的几缕头发濡湿。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于上校。
“算了,就让他站在那儿等吧。”于上校转回头,继续注视着水面。
“是。”
此刻,露出水面的二楼阳台上,一串串的人跳下了水,向着下一个目标点游去。
紧挨着封琛的这个人动作很大,两条粗壮的腿像是鲸鱼尾,一路拍起漫天水花,将他的透明面罩糊得看不清。好在大家都连在一根绳上,自然有领队的人,就算看不清也没关系。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点在四百米外,这段距离不算远,只要到了那儿,休息片刻后便可以直接游向八百米外的地下安置点入口。
经过第一轮的尝试,所有人都觉得这方法可行,信心满满地游向探测仪上显示的建筑物。可到达那儿后,才发现那是一座教堂,露在水面的部分只有房顶的半截圆形尖锥,根本没法落脚休息。
“操,没办法休息。”有人失望地骂道。
领队士兵看着手里的探测仪,气喘吁吁地大喊:“只剩八百米,直接游向安置点入口,都加把劲儿,直接游到入口去。”
风雨交加,水流湍急,又是逆流,别说再游八百米,好多人能游到这儿就已经尽了全力。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一边咒骂这鬼老天,一边继续划动手臂往前游。
封琛从头到尾没有吭声,也注意保持着体力,他旁边那人鲸鱼摆尾摆了这么久,累得像头老牛般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听说不能歇息要继续游八百米,气得自暴自弃地大声嚷嚷,说他不游了,沉下去算了。
混乱中,领队士兵说:“现在保持体力最重要,每队除了领队,其他人全部用仰泳姿势,不要正对着逆水方向,用S型路线蹬水前进。”
封琛翻过身,仰躺在水面,因为隔热面罩已经除掉,雨点打得睁不开眼,只能根据绳索的拉动判断方向。
茫茫大雨中,所有人都艰难地向着安置点方向前进。
安置点入口处,颜布布已经站在了最前方。他全身都被淋湿,不断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虽然重重帘幕隔绝了视线,也睁大眼睛看着远方,努力想看得更清楚。
雨势丝毫不见缓和,台阶下的水继续往上涨着,已经距离入口只有一米。
于上校沉默地和颜布布并排站着,一名士兵低声询问:“于上校,水越淹越高了,现在要关门吗?”
于上校看了他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那名士兵立即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再等等吧。”于上校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说给士兵,还是说给旁边的颜布布。
封琛在水面浮浮沉沉,保持着呼吸和心跳平稳,蹬着双腿往前。每一次沉入水里,世界便变得无比安静,但下一刻浮出水面时,风声、雨声、其他人的喊声,加倍的喧嚣便铺天盖地而来。
领队士兵看着探测仪,高声喊道:“都加把劲儿,还有四百米就到了。”
“明白。”
“哎呀,我腿抽筋了。”
“怕个屁,绳子把你拖着的。”
“你他妈往左去点好不?好几次都踹到我头了。”
……
眼见就要到达安置点,这些人虽然嘴里在骂骂咧咧,但听得出语气里也带上了轻松。封琛心里也崩得不再那么紧,正想翻过身划水冲刺,就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救命……”
他转头往那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接着又是一声:“救命……”
其他人也听见了,纷纷出声询问:“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我也听见了,是哪一队?是哪辆车上的人?说话!”
右边有人惊恐地高声道:“好像是五号车上的人,他们刚才一直在我们身边游,几个人突然不见了。我看到有人冒了下头,喊了声救命,就又沉了下去。”
“快快快,到水里去找找。”
离五号车那队最近的是四号车上的几人,个个水性都不错,立即便一个猛子扎下了水。
其他离得较远的队伍都暂时没动,只仰躺在水面,焦灼却安静地等待着。
一分钟后,水面上浮出来几个脑袋,大口大口喘着气:“没,没见了,水底太黑,也看不了太远,找不着。”
领队士兵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下不能多停留,而且大家体力消耗都很大,再找下去还会拖累其他人,便果断命令:“先不找了,继续往前游。”
所有人又朝着安置点的方向游,没有人再说话,都沉默且安静,粗重的喘息被淹没在浩浩风雨里。
水温冰凉,封琛的体温也在急速下降,他仰躺在水面,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在心里思忖。
大家都是用绳子系在一起的,就算其中某个人游不动了,或者绳子被什么东西挂住,也不会全部都沉下水,总有停留在水面大声呼救的时间。但五号车上的人一起溺水,只呼救了短短两声,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明显不合常理。
莫非……莫非这水下有其他东西?
封琛想到这儿,心中一凛,侧头看向水面。额顶灯将面前一团水域照亮,但水质昏黄,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情况。他正要收回视线,却看见左边十来米处出现一道破开的水流,有什么东西正向他飞速游来。
那东西速度飞快,转瞬间,他的左脚就被什么东西给牢牢钳制住,下一秒,人就被拖进了水中。
封琛被拖着在水底急速穿行,脑中有着片刻的空白,直到呛了几口水才反应过来,屏住呼吸抬头看前方。
水浪翻涌,身前急速游动的黑影摆动着尾鳍,看上去是条半人大的鱼,正将他的左脚咬在嘴里,往漆黑的水深处游去。
他拽了拽左脚,那鱼将他脚咬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开,但脚上只有压迫感,却没有疼痛,这鱼的牙齿应该并不锋利。
腰上也传来一股拖拽的大力,他侧头去看,看见那串‘葫芦’也被他腰上的绳子拖下了水,一连串紧跟在他身后。
“咕噜……”挨着他的那人惊恐地瞪大了眼,嘴边冒出一串泡泡。
封琛来不及去想这条鱼要将他们拖到哪儿去,只拼命扯动左脚,想从鱼嘴里扯出来。但怎么挣扎也没用,便用右脚狠狠地去踹鱼头。
水里本就使不上劲,何况还是这被拖着,封琛踹了几下没有挣出左脚,那憋在肺里的一口气也快被耗光,胸口闷闷地胀痛着。
他再次去看其他人,发现紧挨着他的那位已经翻了白眼,昏厥了过去,剩下几人也不好过,拼命扑腾着手脚往上浮。
但那鱼的力气奇大,几个人都对抗不了,一起被往前方拖着。
领队士兵在绳子最末端,正在解自己腰上那绳疙瘩,但系得太紧,绳结又浸透了水,怎么也没办法解开。枪支和军刀太重,下水时就已经扔了,现在他除了脖子上挂着的对讲机,手里什么武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