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将军不用倚云梯(2 / 2)
亦不剌太师霍然抬眼,他眼中精光四射。月池道:“你们再想想,要是科赛塔布囊饶之子积极去劝战,达延汗又会怎么办呢?”
张彩也反应了过来,他道:“他会更起疑心!他会觉得,右翼有可能已经不在掌控之中。即便他调兵来攻,他也会防备土默特的人马。天寒地冻,长途奔袭,土默特部又不完全可靠,背后还可能有我们朝廷的攻击。这一仗,他暂时不敢打。”
月池点点头,赞道:“对,不愧是尚质。短期内,他是不会打过来的。这就给了我们一定的时间。”
满都赉阿固勒呼问道:“什么时间?”
月池笑道:“还能是什么时间,当然是扶持新汗登基,招徕民众的时间啊。济农乌鲁斯,心系苍生,致力于内境和平,苦劝其父无果后,只得奉佛主之命,自立为王,以解万民之困厄。”
此计她早已和亦不剌、满都赉阿固勒呼通好了气,却没有和底下人细说。这时突然揭开,好似一盆沸水泼进油锅之中,帐中哗然瞠目。有人在兴奋后,却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打。我们有两个部落,加上你们大明的军队,何必这么麻烦?”
月池苦笑道:“我们大明的军队,大家不都见识过吗,怎么还对他们报这么大的希望?”
琴德木尼惊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得!”
月池道:“哎,我只说尽量争取,没说一定是兵精将广啊。再说了,这种事,甭说我了,就是万岁亲自下令,也未必能顶用。”
亦不剌太师长吁一口气,他道:“所以这时,尽量扰乱他们的内政,慢慢将人心拢到我们这边来。”
月池道:“没错。”
董大到这会儿终于听明白了,他道:“难怪您叫我们去四处传法,就是要借民意绑架达延汗。一旦他不同意议和,就是为一己私欲,和佛主作对,和百姓作对。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能为国君。”
“可他万一同意了呢?”满都赉阿固勒呼突然想到,“他万一真同意了。那我们这……”
月池坦然道:“同意了就更好啊。琴德木尼小姐已经嫁给了乌鲁斯,他经此一遭,必定失去了父亲的信任,难道还敢摈弃你们这些依仗吗?”
秦竺喜道:“那这不是,进能成,退也能成吗?”亦不剌太师和满都赉阿固勒呼的颜色也稍稍和缓。
月池笑道:“怎么样,这个解释,二位还满意吗?”
满都赉阿固勒呼哼哼两声道:“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月池偏过头,话里有话道:“要想不出岔子,就得拿出诚意来合作。这次在土默特部的事,我不想发生第二次。”
她的神态凛然,让人心生敬畏。亦不剌太师诚恳道:“这是自然。只是,您有什么打算,也该早说才是。我要是早知道,也不会贸然行事了。”
月池光棍道:“我要是早说,大明的军队可能不行,你们早就把我赶出去了,还能等到今天吗?”
亦不剌太师,满都赉阿固勒呼:“……”
董大忙出来打圆场:“现在说穿就好了,说穿就好了。来,为了日后的胜利,要不,我们喝一杯吧。”
金杯相撞,其中的马奶酒四溢。人人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可内里却各怀鬼胎。等到亦不剌和满都赉阿固勒呼私下相处时,他们几乎是立刻达成了一致。
“李越此人,诡计多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不能总让他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我们手中也当有克制他的法子。”
“如他的办法真能成,那么一定要让大汗彻底背弃天意民心。我可不想以后还要在他手里讨饭吃。反正我们已经有了乌鲁斯了,乌鲁斯可比大汗要易控制得多。”
两人密谋了许久,想出了一系列的办法,可到最后却发现并也不需要他们怎么出手。达延汗对权力的掌控欲登峰造极,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土默特部的使者刚一到汗廷,就受到了严厉的盘问。汗廷中人满心疑惑地问道:“你是说,永谢布部的人,明明趁你们乱成一堆时杀进来,却没有怎么杀人,而是转头就走?!”
使者自己一听也觉得十分怪异,他辩解道:“我知道您有疑虑,但这真是实情啊,或许是,他们害怕了,不敢太得罪我们,所以才这么做。汉人的软弱、内讧,是根本改不了的。他甚至不敢和我们结下死仇,这表明他们正是惧怕我们的报复。只要我们四部联合,攻打鄂尔多斯,他们一定会投降!”
汗廷之中,达延汗听到这样的回禀,没有直接表达观点,而是反问道:“你们怎么看?”
在下面立着的是陪伴索布德公主入明的表兄格斯尔和察哈尔部的将领察罕。
格尔斯想了想道:“回大汗,我认为,土默特的人说得有理。李越因宣府之战,对我们一定十分仇恨,要是他能杀,一定早就把人杀光了,而他没有动手,只能说明他手里的人马不足。”
达延汗不可置否,他问道:“你呢?”
察罕略一迟疑,还是说出了不同的看法:“回大汗。我不这么认为。您别忘了,亦不剌之女与济农的婚事,就是科赛塔布囊饶促成的。亦不剌和满都赉阿固勒呼也是在他的领地,轻而易举地劫走了济农。济农和科赛塔布囊饶被劫走之后,他们不仅不殊死搏斗,力图夺回济农,反而来先向汗廷求援,错过了救回济农的最佳时机。这一切,您不觉得太巧合吗?”
格尔斯震惊道:“你是说土默特部造反?可是,土默特部是大汗的母族,他们怎会做这样的事。他们不追,是因为火牛四处乱窜,并且对方手中有人质。”
察罕的目光灼灼:“鄂尔多斯部也曾是“为汗守御八白室之人”,有竭诚守卫者的名号。满都赉阿固勒呼之前还恭谨地请求大汗为子嗣考虑,谁会想到,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
格尔斯皱眉道:“但,李越的虚张声势,应该是真的。我见过李越,他不是突然能发慈悲的人。”
达延汗沉声道:“可李越,也不是会错过时机的人,要是他真的杀进土默特部,绝不会空手而归。他一定是有其他打算。”
察罕冷冷道:“所以说,很可能是李越和科赛塔布囊饶合谋,示弱给我们一个陷阱。目前正是隆冬,我军长途跋涉,已经冒了巨大的风险。一旦我们派兵过去,科赛塔布囊饶在大战之中突然倒戈,那我们的军队就彻底完了。大汗请务必慎重!”
达延汗的眉心一跳,他喃喃道:“李越,李越,这个该死的混账,那日打成了那个样子,居然都没要了他的命……”
他恨不得将此人筋骨嚼碎,一口口咽下去,可如今,他居然还动不了他。他沉吟片刻道:“格尔斯,你去见大哈敦,将事态一一禀报。察罕,你留下。”
大哈敦!刚才格尔斯和察罕都有默契地避开了嘎鲁,如今格尔斯走了,察罕再也按捺不住,他道:“大汗,土默特部的使者禀报,嘎鲁小王子似乎与李越相识。据说,他见到李越后,脸色大变。而他被掳走后,土默特的人也审问了他遗留的随从,却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在去年冬天,李越都是在察汗部落中养伤!”
这一语,如同石破天惊,炸得达延汗头晕目眩。达延汗忽然想到:“那些药,那些大半都是治伤刀兵伤的药!嘎鲁这个畜生!”
他狠狠地将桌子掀翻,暴怒道:“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就勾结在了一起。我真是后悔,真不该听信满都海的话,如若当时就去围杀嘎鲁,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达延汗忽然又是一个激灵,满都海福晋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荡:“嘎鲁是我的至亲。”“我只想看着孩子们立起来,蒙古得到统一。”“您不能叫我为了成全您的私心,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吧。”“真不该将她惯成这样,既不聪明,又不仁善。”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她的影子。而她最近,再也不纠缠他,反而积极给他纳妃,劝他让大儿子图鲁多历练。
这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这里明明是他的宫室,他却感到危机四伏。处处都有暗箭,要取他的性命。鞑靼这边的君主,满心惊惶无人可诉,而明廷这边的天子,却能将自己的惊喜通告天下。京中的烟火放了十个通宵,紫禁城中处处都是载歌载舞,欢腾一片。而皇帝本人,更是贡献了大量的节目。
消息传到宫外,个个都是瞠目结舌:“什么,李越居然没死!”
“人不都已下葬了吗,这消息可靠吗?”
“这可是上喻,没有更可靠的。听说他还抓住了达延汗的儿子,促成了鞑靼的分裂!”
灰厂小巷的李宅中,今日依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谢丕今日头戴束玉环的头巾,披一身鹤氅,足登小皮靴步入内堂。李梦阳等人一见他,就招呼他道:“以中,快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