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胡儿眼泪双双落(1 / 2)
估计很快,就能听到满都海与达延汗决裂的消息。
时春闻言怫然变色:“不可胡说。你只是着凉了, 好好吃药就好了。丹巴增措,别傻站着,快去开方子!”
丹巴增措杵在原地, 为难道:“可药材怕是不够了。”
张彩惊疑不定道:“那么多从大明运来的药材, 怎么可能不够,莫不是你私吞了!”
丹巴增措慌忙道:“不是啊, 而是众师兄弟外出医病,总得消耗。御史也有言在先,不可吝惜,大可取她的分例去……”
张彩气急:“那你总不能把救命的药都用光吧,你这个……”
月池靠在软枕上, 她不住地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红晕:“罢了, 他只是依命而行。伪善之人,如再不行些伪善之事,又如何能安定此心。”
时春急道:“你怎么又这个样子,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想把自己逼死不成!”
月池苦笑着摇头:“你放心,死过一次的人,心总是要硬些……别害怕, 估计很快,就能听到满都海与达延汗决裂的消息。那时, 一切都会结束……”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半晌,时春方犹疑道:“未必吧。她一心为蒙古统一, 岂会自毁长城。蒙古统一是她的底线。她怕是会尽力忍让。”
张彩沉沉道:“她是未必, 可她背后的人, 会帮她下定决心的。毕竟,谁都不是提线木偶,任人宰割。”
满都海福晋正在被人苦劝。她手下的一众老臣,是看着达延汗从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成长到了今天的地步。在他年幼时,他对他们是以礼相待,万分敬重,生害怕这些重臣一个不乐意,叫他步了他父亲的后尘。可如今,他长大了,强势了,当然就不希望有这么一群老家伙伙同他的妻子,压在他的头上。
可一众老臣怎甘心权柄被夺。他们起先求见满都海福晋,希望她能从中转圜,可后来发觉根本见不到大哈敦,又知晓乌鲁斯登基之事后。他们终于明白,这天是要变了,想是大哈敦有心反叛,所以被大汗镇压。而他们是大哈敦一手提拔上来的旧臣,因此也受株连。
现今鞑靼中沿袭着成吉思汗时期的千户诺颜制。千户被称为诺颜,即执掌领地内的赋税、徭役和军事事务,具有极高的自主权,甚至有九次犯罪不受罚的特权。所以,一旦千户有异心,能对汗廷造成不小的威胁,这也是达延汗急忙撤换他们的原因。
部分老迈气弱者思量再三,决心认怂交出人马,以博得一个平安终老,可还有一些人,不大服气。他们自觉自己没有做错事,为何要无端剥夺他们的领地呢?
达延汗对此是怒斥,他道:“你们要真是清白无辜,暂时交出领地,查出你们无错漏后,日后就会将你们应有的权力还给你们。可看看你们一个个,不仅是多有敷衍,还开口顶撞我,难道是心里真有鬼?”
格尔斯作为满都海福晋的侄儿,又遭将领察罕检举,遭了破家之祸,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他的儿子年纪虽轻,却已明白事理,因此心存怨愤。他对族人道:“要真交出来,只会像我的父亲一样,沦为刀下的肥羊。大哈敦明显是被陷害的,大哈敦为黄金家族奉献了一生,我们也为大汗登基出了死力,大汗为什么要背弃恩人,我不服!”
汪古部的人群情激愤,于是差人去偷见满都海福晋。谁知,他们的请求却被满都海福晋严辞拒绝。她道:“大汗只是一时疑心,只要你们恳切陈词,大汗不会将你们赶尽杀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因个人的荣辱,而动摇整个黄金家族的统治。”
索布德公主对此万分不解,颇有怨言,她道:“您之前还急着把我的兄弟分封,以从大汗手里夺权。现在怎么反而不动了?”
满都海福晋叹道:“这怎么能一样。嘎鲁和他背后的亦不剌等人,行这样的诡计,就是想要我和大汗反目。我要是真依了他们,与大汗决裂,左翼就会分裂。内乱一起,右翼和汉人一定会举兵攻打,届时我们就有亡国灭种的危机!我之前为了一时的嫉妒落入他们的圈套,现今绝不能再犯错了。也希望大汗能看到我的诚心,不要再动荡政局了。”
索布德公主先将嘎鲁咒骂了千百遍,而后道:“可您写了那么多封信,大汗可是一个字都没回。万一他不听,该怎么办?”
满都海福晋的心一沉,她托着肚子,久久没有言语。此刻的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坏在色古色台吉之女巴达玛手里。这位小姐最初被达延汗看中,本以为自己能入后宫,成为尊贵的妃子,可由于满都海福晋的坚决反对,她被达延汗放弃,送回了她父亲身边。
她之前陪王伴驾有多自豪,被遣回家中后就有多痛苦。天之骄女,受人耻笑议论的滋味可不好受。后来,众台吉又打算嫁女给两位王子。她因频频遇见两个王子,又动了其他的心思。谁知,她去与大王子图鲁攀谈时,却被他夹枪带棒,呵斥回来。她因此又臊又愧又恨。
正当她在家难过时,忽闻天降喜讯,大汗居然又召她去汗廷了,这次还是要正式纳她为妃!
巴达玛先是狂喜,随后却又开始难过。她的父亲色古色台吉十分不解:“我的女儿,这天赐的恩典,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怎么喜讯到了面前,你反而不高兴?”
巴达玛愁眉不展道:“额布,大哈敦和大王子都对我十分厌恶,我是担心即便我入了汗廷中,也是要受人折磨,更别提诞下王子,扶持家族了。”
这一句话,将色古台吉色面上的笑容也打落下来,他道:“是啊,早知这样,应当提前给你寻一个好丈夫,也不会拖到了今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总不能违抗大汗的命令吧。”
巴达玛的眼神渐渐坚定下来:“与其流泪,不如握拳。既然无法违抗,就要多动脑筋。”
这位小姐当面回绝了达延汗的使者,甚至以死相逼。使者多次询问,才从她的嘴里撬出了话。巴达玛难掩惊惧道:“替我谢谢大汗的厚待,只是我真的没有那个福气。我实在不敢……大王子说过,他不会放过我的!”
图鲁与达延汗之间,因乌鲁斯之事平生猜忌,因满都海福晋一事平生嫌隙。做父亲的对儿子有忌惮有防备,做儿子的对父亲有畏惧有怨怼。二者之间因图鲁被软禁,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就像浸透烈酒的毛料,只消一点儿火星就能熊熊燃烧起来。而巴达玛的话恰好就成了引子。
她哭诉道:“大汗事务繁忙,就如太阳普照大地,太阳高高在天上,怎么会关注地上一朵小小的莲花是开是败。”
使者哭劝道:“大汗对您是一片真心,一定会长久庇佑您,不让任何人动您一根头发。”
巴达玛连连摇头:“那就更不好了,大汗与大王子是骨肉至亲,怎么能因我伤了父子间的情谊。万一再出了……,我即便身死也难以弥补。”
达延汗知晓了这一篇话,心头大怒。他没想到图鲁如此大胆,竟然也管到他的宫闱中来。这是极大的僭越。他即刻叫了图鲁来,图鲁被关得心浮气躁,一直耐着性子,等着面见父亲,希望能劝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谁知,父亲见了他,一开口居然是为他的小妾斥骂他。
父子由此大吵一架。图鲁最后口不择言:“额吉有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她要是真想反叛,足够弑杀您一百次!您依靠她的仁慈才登上汗位,现在又要利用她的仁慈,害死她吗!”
达延汗气得手足发颤,他拿了鞭子,狠狠抽了图鲁一顿。图鲁被打得遍体鳞伤,心中既怨恨又灰心。再加上一众千户频频捎信添油加醋。图鲁终于下定决心,身子刚好一些,就伙同察哈尔部与汪古部中的反叛千户,深夜闯宫去见满都海福晋。
满都海福晋于梦中听到吵闹声,正大惊失色,忽见儿子披坚执锐入帐来。她听罢前因后果,大骂图鲁糊涂:“你这么做,和公然叛乱有什么差别!你父亲一定会杀了你的!”
图鲁和索布德公主齐齐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额吉真的忍心看我们死吗?”
满都海福晋心中大恸,等她再次睁开眼 她又成了那个威风凛凛的统帅。她道:“必须速战速决。我们现在就杀去金帐。”
索布德公主看着她硕大的肚子,震惊道:“您也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