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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数到云峰第几重(2 / 2)

刘健补充道:“还得严令各大衙门,紧守门户,如若藩王、边将擅自离开驻地,就地擒拿,决不能容!”

王鳌心领神会,他道:“我立刻转答叔厚,还请元辅嘱托都察院,命各地巡按御史多多关注。”

刘健也道:“我即刻去嘱托兵部与五军都督府,严守京营的动向。并嘱托一清,看好九边,绝不能有丝毫的乱子。”

谢迁则道:“我这就想办法捎信入宫。”

内阁一动,京中大小衙门也跟着动了起来。而这样的消息,通过各类渠道,很快就传到了京都之外,向帝国四面八方辐射出去。许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李越惹来的仇恨不少,可皇帝本人招致的仇怨更多。他所兴的大案,所打的廷仗,所行的新政,都多多少少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很多人都悄悄乐见他的死亡,毕竟有这么一个精明透顶又杀伐果断的主子,压在上头,谁的差事都不好办。可死了旧的,总得迎来新的,这个新主脾性如何,关乎所有人的命数。

他们不愿意让以杨廷和为代表的一脉来决定新帝的人选,谁都想要一个傀儡以便掌控,可内阁天生就比他们站得高、离得近,若真挑出一个小孩子,那么大事小事不都是杨廷和等人说了算,那又和现下有何区别。大家左思右想,倒不如坚持兄终弟及,选一个较为年长的昏庸之辈。届时,他们只要以利诱之,以色惑之,以玩乐迷之,还愁他折腾什么新政呢?并且,对年长者来说,以小宗入大宗,只怕更难接受,清流固守底线,不肯让步,而他们却不在意哪个皇帝一脉会断子绝孙。到了那时,自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清洗。

而部分藩王们更是蠢蠢欲动,《宗藩条例》大大约束了他们的利益,可他们没有护卫,早已失去了抵抗中央的能力。他们过去迫切想通过贿赂皇帝的宠臣,来获得更多的特权,可有李越拦着,这些人说什么都没用。这下好了,李越要死了,皇帝也要殉情了,天家只能过继了,这不正是釜底抽薪的天赐良机吗?特别是宪宗爷一脉,挤破头想让自己的儿子入嗣。他们想得很美,先让自己的儿子认孝宗爷做爹,等到儿子站稳脚跟后,再把爹认回来。

这拨人通过张家的亲眷,和寿宁侯、建昌伯搭上了线,通过刘氏家族、魏彬等人的亲眷等等,和刘瑾搭上了线。刘公公看着这群不要命的人,心中积压已久的畏惧,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在宅中枯坐了一宿。张文冕见此情景,忧心不已。他自出了这样的事后,亦是颇觉不安。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们俩能在一起商量商量对策。刘瑾看见他来,只说了一个字:“坐。”

张文冕叹道:“督主还是在忧心李越?”

刘瑾往日总会将月池埋怨一番,可今儿他却是张了张嘴,满腔苦水倒不出,只化作一丝苦笑。张文冕惊疑道:“难道李越真有那么大的胆子?”

刘瑾摇了摇头,他的神态很奇异,有些想笑,又带有嘲意,明明笑不出,却又想努力挤出一点来。他道:“呵,李越。闹到这个地步,你还觉得皇爷只是为了一个李越吗?”

他们前期把绝大多数注意力都集中在李越身上,认为皇爷设这个局,固然有敲打官员的意思,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李越。他毕竟是天子,他要真要想除掉一批人,何须废这样的劲扣一个谋反的名头。当年杀那么多人,谁又敢说什么呢。也只有李越的真心,值得他这样迂回辗转。

所以,刘瑾在面对李越时,表现得极为狠辣,将朱厚照的话本演了个十成十。因为他知道李越的为人,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遇弱反倒会心软。皇爷越弱势,越孤立无援,她反而会更加顾念往日的情分。李越果然因此纠结起来,他的心也落下了一半,觉得这场闹剧很快就能落下帷幕。

可没想到,朱厚照接下来却叫他召锦衣卫拱卫乾清宫。他这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不能不从命,他只能尽力安慰自己,那毕竟是李越,如果只是光打雷不下雨,如何能唬住她。

而在杨玉听命把乾清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后,皇爷又真要求他,择日召江彬入宫。在皇帝病重的时候,由一个宦官出面,召执掌一大京营的伯爵入宫。这样的阵仗,要是只用来试探一个女人的真心,未免也太离谱了些,离谱到只有周幽王的烽火戏诸侯堪与之相提并论。可即便李越之容堪比褒姒,皇爷也决不会做周幽王。

这时,刘公公就发现,恐怕是中计了。待到这无数奇葩,希望找上他,换一个皇帝时,他这种不祥的噩兆就达到了极点。他成为了一个鱼饵,一个吸引鱼儿前仆后继来咬钩的鱼饵。而他宦官的身份,又为除掉这些鱼,设置了一个极好的理由。在大明朝,自王振之乱后,要问什么党最容易倒台,倒台之后牵连最大,稍微通点文墨的都会告诉你,是阉党。那时,他难道还能喊冤吗,四处给人说,这些不是我想做的,我只是奉命,想试试李越是不是真爱皇上。

而这一切的打算,皇爷虽没有明说,可却连半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他笑嘻嘻地告诉他,他们要演的是一出破镜重圆,可谁能想到,破镜重圆的背景是一场兵荒马乱呢?

老刘这下是真的悔青了肠子,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他突然抬头:“不行,我不能一步步等死,这一线生机,就只能落在李越身上了。”

张文冕听罢他的挣扎,早已是面如死灰,此刻听他这样道,也不由叹息:“李越,事到如今,李越又能如何。你我都知,李越最大的王牌,是在鞑靼。可近日,我们的人探到消息,锦衣卫有一批人,往河间府去了。”

“河间府?”刘瑾听得颇为耳熟,突然恍然大悟,张彩之父正是河间府通判,他的家族久居河间!

刘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怪之前要一直问,那个孩子究竟是谁所出,难怪还要给李越服安神药,自个儿特地装病,将她困在宫中。他对外还宣称,李越是病重,他是因此而一病不起。”

张文冕咬牙道:“那最后,李越是病愈还是‘病死’,不是皇爷一句话的功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