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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划界(2 / 2)

可最后伤心难过的却是松晏,备受折磨的也是松晏。

他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像一场抓不住的风,从松晏身旁掠过,有时会带些春日里纷飞的花瓣,有时会带些深冬冰冷的碎雪。

松晏难以控制地哽咽起来,他想说不是这样的,想问沈万霄以后还如常好不好,不要不理我,不要与我划清界限。但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怕会惹人厌烦,怕适得其反。

爱让他卑微如尘埃,什么都不敢奢求。风说要走,便走了,他什么也抓不住。

不想太过难堪,松晏捂了下眼睛,强行扯出一个笑来,强忍着哽咽声道:“没关系的,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喜欢你,不该让你困扰。

是我自讨苦吃。

沈万霄强忍着体内相思骨发作的痛,强行捏诀将那些飞速生长的裂纹压制下去。他不想让松晏看出异样,扯着白布条打结的手却在发颤,怎么也绑不好。

“我帮你吧。”松晏垂眸遮住通红的眼圈,即便是泪眼模糊,也轻车熟路地伸手帮他绑好,动作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摸到一阵冰凉,松晏微怔:“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沈万霄抬眸,那一眼冰冷的叫松晏心惊——梦里那个提灯的人忽然有了面容。

他总是高高在上,总是冷漠无情。他是刽子手,一边抱着他,一边剖开他的身体抽出他的脊骨。

松晏心下一悸,惊慌失措地别开脸,不肯再看沈万霄。

沈万霄察觉出他的异样,朝他缓缓伸手,却又在距他不过一厘处骤然缩回手,四肢百骸似被虫蚁啃噬,疼痛难耐。

松晏慌张无措地理着心绪,心说不可能,沈万霄绝不可能是梦里那个人。

步重与他说,那场梦魇是因为他执念太深,恨意太深,所以才一直纠缠他。梦里那个人,只会是他的仇敌,是前世害他惨死的人。

可无论是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还是睥睨众生的尊贵,沈万霄与那个人竟都如此相像。

松晏思绪不清,脑海里一团乱麻。

忽然,震耳发聩的尖叫声四起,平静的念河水开始奔涌,水下的鱼儿接二连三地跃出水面,绿油油的水草如蛇一般爬出水面,径直缠住河边浣衣人的脚踝,疾速将他们拖入河中。

松晏回神望去,满目错愕。

百里轻舟与唐烟在这动静里齐齐一愣,随后一同看向手里的琉璃灯,只见它无芯却燃, 无瑕透亮的灯罩上梅花纹路隐隐闪着幽绿的光,好似一颗又一颗碧绿的珠子。

“双梅咒!?”唐烟脸色骤变。

闻言,百里轻舟脸上血色霎那间褪得干净,连唇色都只剩苍白。

双梅咒是上古恶咒。据说天地混沌初开时,盘古便是用此咒肃清天地,凡有恶念之物,皆可杀。催动双梅咒需要双生之物,盘古便劈海造两盏灯,一阴一阳,阴者杀人 ,阳者救人。这两盏灯,正是长明灯与琉璃灯。

后来女娲捏泥造人。或多或少,人总是有恶念,于是他们往往还未长大,便被双梅咒所杀。

无奈之下,女娲只好将长明灯拆解,封印在东西南北四方各地,又将琉璃灯打碎,取出灯芯,做补天之用。至此,人才得以在此间生长,繁衍。

如今千年万年已过,有心之人四处收集长明灯碎片,并将其复原,借此灯杀人放火。而琉璃灯空有灯罩,灯芯不知所踪,并不能用来救人。

故而即便是催动双梅咒,法力也大不如前,但若是只是想借此咒法称帝,却是易如反掌的事。

百里轻舟恍然大悟——应空青并非是因为李凌寒撞破她与付绮的事要杀人灭口,而是为了让琉璃灯重见天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催动双梅咒,将三界收入囊中。

而百里轻舟太糊涂,一心只想着琉璃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能让李凌寒安然无恙,因此着了应空青的道。

唐烟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双梅咒。他原先想着,琉璃灯缺少灯芯,百里轻舟救不了任何人,等李凌寒死后,她自然会醒悟过来,明白人妖殊途。到那时,她必定会回念河。这样一来,也算是了却花迟一桩心事。

可他终归是一直待在念河里,不清楚事情由来,便不知此事牵涉甚广。

河里的水草疯长,顷刻间爬满大地,潮湿腥臭的气息如黑云一般笼罩了京城。

“小心!”

百里轻舟疾速退身,避开疯狂扑来的水草。她眸光一凛,顾不上其他,拔腿朝着那几个被水草牢牢裹缠起来的人奔去,手里一支玉笛快如利刃,袅袅乐音击退水草。

奈何这些水草数量太多,斩杀不尽,再加上这么些年来百里轻舟忙着做人,疏于修炼,如今又有孕在身,故而没一会儿便有些体力不支。

但她不愿停下动作,固执地攥着长笛,一面拽着水草,一面用力将人从水草里剥出来:“你没事吧?”

那人没回答,百里轻舟眼圈微红,颤抖着手探他的鼻息,才知他被裹在水草中太久,已然窒息而亡。

眼看着水草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岸上爬去,渐渐伸向城中,百里轻舟暗暗咬牙,提起玉笛放至嘴边。

但刚吹出一个音节,唐烟便卷起水浪打断她,吼道:“祭神曲耗修为损寿命,你不要命了!?”

百里轻舟看他一眼,不做理会,执拗地继续吹奏。

她不想要京城那么多百姓死于非命,不想要三界因她一己之私而亡,祭神曲虽损耗修为,易折命,却能抵抗双梅咒之力。若是可能的话,兴许能撑到天界诸神有所察觉,前来相助。

“花盼儿!”唐烟气急,又苦于无法离开念河,情急之下挥起数十条河水朝着百里轻舟打去,却又怕伤着她,收着力被她轻易避开,急道,“花盼儿!你给我停下!”

百里轻舟垂目不语,笛声所至之处水草受惊一般退缩,发出凄厉的喊叫声。

风晚匆匆赶来,抬头见百里轻舟已经双目已经赤红,已然撑不了多久。他欲上前相助,余光里念河中的水倏然开始往上翻腾。

他心中一颤,喉间干涩,看着那河水缓缓聚成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