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太平公主(2 / 2)
上官婉儿眉头微蹙。
——此时的恨又有何用呢?
二娘如今该做的,是自保才对。
可转念一想,李隆基并非李显李旦,此子野心勃勃,睚眦必报,而今太平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他,任凭太平再怎样委曲求全,他也不会容太平活在世上。
——这是政治斗争,是兵变夺嫡,没有半点仁慈可言。
“李隆基?”
武曌懒懒抬眉,“是旦儿的第三子?”
上官婉儿连忙回神,“是的,正是陛下之子。”
“而今被圣人封为楚王,颇得圣人爱重。”
“是个人物。”
武曌颔首,“像我。”
——但比她更薄凉,更狠辣。
“你这般狠辣,到底是跟谁学的!”
李旦揪着李隆基耳朵,恨铁不成钢,“我与你阿娘皆是仁善之人,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哎哟,疼!”
李隆基从李旦手里挣脱出身,“阿耶说话便说话,怎么动起手来?半点没有君子之风。”
李旦气得直哆嗦,“你有君子之风!”
“婉儿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倒好,转头把人给杀了!”
“阿耶怎么还没看明白?她是在帮姑母,不是帮我。”
李隆基年龄虽小,看问题却比李旦透彻,“我杀她,是因为不想让阿耶成为下一个韦氏!”
“好一个心狠手辣李三郎。”
太平不住咳嗽着,声音很轻。
她刚喝了药,大抵是汤药的缘故,身体暖烘烘的,小腹有绞疼,但并不强烈,强烈的是心口一震一震的刀割似的疼。
——她的婉儿就这么死了,死在帮她的事情上,死在薄情寡义的李隆基手上。
“二娘切莫动气。”
侍女连忙劝慰,拿帕子擦着太平额头的冷汗,“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一切还有更改的余地,二娘切莫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糟蹋自己的身体。”
太平闭眼,任由侍女手里的帕子轻拭着自己额头。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薛绍曾经的话——
若她这一胎仍是男孩儿,便取名薛崇简。
薛崇简。
眼睁睁看着婉儿被杀而不曾阻拦的人。
太平凉凉笑了起来。
——这次的小产,当真是恰如此时。
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样的人的出生。
【三郎到底是三郎,这一招过河拆桥玩得让人叹为观止。】
【而咱们的太平公主悔得肠子都青了,要内应有内应,要兵力有兵力,结果领兵的儿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闺蜜被李隆基噶了,咱就是说,这是人干事?】
天幕之上,太平公主与薛崇简的关系从亲厚变得冷淡。
薛崇简追在她身后,似乎是想解释什么。
但太平公主并不给自己曾经极为爱重的儿子这个机会,她抬脚走进房间,身后的小侍女们立刻关上房门,将薛崇简关在外面。
“阿娘……”
薛崇简声音弱弱,不知所措。
【而上官婉儿的死,也彻底撕破太平公主与李隆基之间的遮羞布,让两人的针锋相对从台下走到台上。】
天幕之上的太平公主越发频繁出入宫廷。
“四兄,若没有婉儿的这份遗诏,我与三郎便是谋逆作乱。”
太平向李旦道,“正是有了这份遗诏,我与三郎才是奉诏讨贼,匡扶李唐江山。”
“而今三郎问也不问便将婉儿杀于宫廷,此等行为未免太过凉薄。”
“三郎今日杀婉儿,明日是不是杀我?后日……”
太平声音微微一顿,眸光微深,“后日的四兄,又该如何自处?”
李旦惊出一身冷汗,“这、这……”
“这是三郎糊涂!”
“二娘,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婉儿白白送了性命。”
李旦道,“我会厚葬婉儿,追封她的家人,给她应有的体面。①”
【李旦对上官婉儿的追封,毫无疑问是打了李隆基的脸。】
【李隆基这会儿过得非常憋屈,但只能忍着,谁让他这事儿做得的确不地道呢?】
天幕之上,李隆基分外憋屈。
李旦有令,他不得不随众人祭祀上官婉儿,他看着上官婉儿的墓碑,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终有一日,他会让这些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
【而我们的太平公主,此时的行为已不能叫放肆,而是叫肆无忌惮,不知收敛。】
【仿佛上官婉儿的死带走她最后的一丝理智,让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疯狂——】
政变结束,小皇帝与相王李旦登上城楼,安抚又一次被兵变波及的百姓②。
百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说不出的怪异。
——圣人安抚百姓,相王跟着做什么?
很快,他们知道了——
皇城内院,太平公主冷声质问小皇帝,小皇帝畏畏缩缩,“姑、姑母,可是,可是我才是皇帝。”
太平公主一个眼刀,小皇帝立刻闭嘴,憋憋屈屈不敢再说话。
次日早朝,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平公主挟持小皇帝,直接伸手将上面坐着的小皇帝一把拽下来,“孩子,这个位置已经不是你的了。”③
小皇帝愣在当场。
但周围人已不给他反应,拥立相王李旦为天子。
【如果说以前的太平公主遇事冷静,沉敏多变,遇事留一线,从不将事情做死做绝,而现在的太平公主,则全然不顾,令人心惊。】
【聪明如她,如何不知在李隆基杀上官婉儿而薛崇简选择袖手旁观之际,她与李隆基之间的胜负便已经有了分晓。】
【一个天子妹妹,一个天子年轻有为的儿子,任谁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而太平公主现在仍能活跃在朝堂,是因为她之前为自己积累的政治资本,但那些政治资本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需要能够扳倒李隆基的政治资本。】
【所以她又一次有了从龙之功,又一次在青史留下累累骂名。】
天幕之上,官员们对太平公主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到底是一朝天子,她怎能如此不敬?
太平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其实她已经输了,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婉儿这么死了。
不甘心万里江山从此落入李隆基手里。
所以她拼尽全力也要闹这一场。
武曌笑了一下。
——迟了。
胜负已分,成王败寇。
她这个女儿的结果,怕是不会好。
小榻上的太平深吸一口气。
——一切尚未发生,一切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被儿子坑出一脸血的太平:此时有子不如无!
弱弱问一句,我是写崩了吗,为啥末点掉得没眼看Orz
①:《唐会要》卷八十:惠文,赠昭容上官氏。景云二年七月追谥。
《资治通鉴》:秋,七月,癸巳,追复上官昭容,谥曰惠文。
②:《新唐书·卷五·本纪第五》:甲辰,安国相王即皇帝位于承天门,大赦。
《旧唐书·卷七·本纪第七》:于是少帝逊于别宫。是日即皇帝位,御承天门楼,大赦天下。
③:《资治通鉴》:甲辰,少帝在太极殿东隅西向,相王立于梓宫旁,太平公主曰:“皇帝欲以此位让叔父,可乎?”
《资治通鉴》:癸卯,太平公主传少帝命,请让位于相王,相王固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