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波云谲(2 / 2)
左卿辞薄哂,辨不出是揶揄还是真心建言:“终年行窃风险太大,终有一日会成为众矢之的,云落何不用更好的方式获取金钱?”
苏云落看了他一眼。“这是我所知最快的办法。”
左卿辞不动声色地试探:“有没有一个价码能让你放弃窃盗?”
苏云落沉默了一下。“有。”
左卿辞半挑长眉,兴致盎然。“说说看。”
苏云落踌躇片刻,终道:“赤眼明藤、鹤尾白、锡兰星叶。”
这样的条件大出乎意料,左卿辞禁不住诧然:“你要这三味药做什么。”
苏云落略略垂下了眼:“据说这些灵药有奇效,可以令人武功倍增,天下无敌。”
左卿辞打量着她的神色,心底疑云丛生。“这是何处听来的荒诞之辞,赤眼明藤主效理络归元,寻常人根本无用;鹤尾白确实于武林中人颇有助益,仅生于万丈荫木之上,异常难寻;锡兰星叶为至毒,容易引来毒物相伴,连采摘都要冒生死之险。这几样药性不一,服食后天下无敌未必,倒有可能白日飞升。”
寻常医者根本不知为何物的奇药,左卿辞一一数出,苏云落专注地凝听,寂暗的瞳眸突然有了活气,越来越亮。
左卿辞疑惑更重,正要探问,忽然雅座外一声泣叫,一个人踉跄地跌撞进来。
来人身形窈窕,臂挽的篮中盛满了花束,显然是一个卖花女。
她生得弯弯的两抹挑眉,圆面孔艳红唇,一袭朴素的衣裙裹在成熟丰腴的身段上,风韵十足,如一朵引人采摘的娇花。如果走在街市,必会吸引许多江湖客的目光,或许这也是肇事之源,她慌慌张张地扑进来,门外传来猥笑,几个放浪的醉鬼随之追了进来。
酒肆本是鱼龙混杂之地,美人又身份低微,谁都可以轻狎地调戏,引来几匹恶狼也是顺理成章。她被扯住了衣袖,花容失色,泪眼盈盈地望向左卿辞。“公子救我。”
卖花女楚楚可怜,眼波欲坠,仿佛座中风仪高贵的公子是唯一的救星,可惜这位公子不知是不是吓傻了,仅是不言不语地旁观。
醉鬼放肆地拉扯,撕得美人衣袖碎裂,露出了半截雪白丰腴的臂腕,活色生香地诱人,挣扎中更显出玲珑浮凸的身段。她连声泣道:“求公子救我,奴家愿粉身以报。”
娇声动人,偏偏这公子若不是石头心肠,就必是个聋子,全然一无反应。
她咬了咬牙,不甘心地一挣,从醉鬼手上挣脱,眼看要扑进公子怀里,突地身子一仰,硬生生以一个奇怪的角度跌出几步外,疼出了一声娇呼。
娇脆的惊叫分外怜人,美人勉力仰身,想攀住左卿辞的衣襟,膝部又是一绊,硬生生跪跌在地上,一口泣声没哼出来,硬生生憋在胸腔,俏脸都青了。
动静大了,终于引来隔厢一位粗犷的侠士,路见不平之下三拳两脚让几个醉汉满地翻滚,利落地解决了麻烦,顺便对左卿辞这无用又怕事的公子哥丢了老大一个白眼。卖花女一边轻泣,一边被好心的侠士热情地扶了出去,临去的眼波瞟向左卿辞,盈满含怨带诉的委屈。
地上落了一枝纤长的花,仿佛一场混乱的见证。
苏云落一直没动,直到对方离去后,她合上薄扉,拾起花端详了一刻。碧梗带着微刺,重瓣深红,花心半阖,有一种孱弱颤摇的美。
“云落可真是无情。”左卿辞绽出一线别有意味的深笑,“若殷兄在此必会出手,云落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卖花女跌了两次,正是苏云落所为。她出手隐蔽,雅座内光影散乱,左卿辞居然看得分明,等闲高手都未必有如此灵敏的五感。苏云落弹了一下花萼,问出潜藏已久的疑惑:“你不谙武功却感官敏锐,呼吸深敛,为什么?”
左卿辞也不隐藏,大方地承认:“早年病弱,被师父持续数年以灵药沐体,换了旁人想必已是武林天骄,我仅得耳目略胜寻常罢了。”
苏云落默了一会儿,冷不丁道:“你为什么不救她?”
左卿辞莞尔:“我手无寸劲,那几名醉徒尽是粗悍凶蛮之徒,岂敢贸然而动?”
这理由着实敷衍,不过苏云落没有再问,随手将花抛入桌底。半闭的娇花跌在地上一撞,花心滚出一只黑色甲虫,僵直的细肢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