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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风色暴(2 / 2)

苏云落的耐性到了极限,她蓦然一折,从白陌身侧掠过,拔出了他的佩剑。

三尺青锋在手,她陡然多了一种流泻的端逸,整个人都不同了。

普普通通的一把剑,突然有了秋水凝清光的冰寒。她的剑姿轻妙从容,剑花一挽一夺,逼得崔九退了三步。纤腕一震一引,银枪顿时失了方向,刹那间崔九的咽喉、臂关、手腕血痕迸现,银枪锵然落地。又一记剑脊拍上崔九的颌骨,生生抽得她晕了过去。

剑风息止,满树梅花被剑气激荡,浩荡纷落而下。

破碎的锦障、打烂的器具、残断的枝丫,尽数淹没在了花雨中。

衣衫不整的胜者在池边立着,长剑虚垂,娇软的胸脯急速起伏,面上还带着羞窘与恼怒混成的杀意,苏云落渐渐地红了眼,紧抿的唇带着说不出口的委屈。

一把剑咣啷甩过来,砸在左卿辞身前,同时迸出一声低哑的厉喝。“滚!”

秦尘回过神,立刻挟着主人退走,白陌同样迅速,谁也没敢多停一息。

“公子,那七人均为崔九手下,目前暂未惊动阮府,该如何处置?”崔九看来是兵分两路,一批在前院困住侍卫,她从后院潜入池畔掳人。结果公子不在,却撞上了苏云落,这一次胡姬气得不轻,如果不是秦尘反应及时,大概公子又要吃一记耳光。

眼下她无声无息地一走了之,白陌简直替公子庆幸。

“除了崔九,其他的都杀了,处理干净一些。”左卿辞毫无火气道。

这样的声调显示出主人情绪极差,白陌咽了一下口水。“崔九已经知道了公子的身份,只怕会不依不饶。”

左卿辞冷冷一哂。“给她上点化筋散,让她瘫几天收收性子。”

夜已经暗了,秦尘回来有条不紊地禀报:“据我探到的消息,崔九偶然至琅琊游赏,发现公子后,立刻借了由头辞出阮宅,大概是怕阮宅知晓后不利于行事。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寻她。不过苏姑娘不见踪影,是否该想个说辞通报郡主?”

热泉的硫黄气息压过了她身上的暗香,一时间已无法追寻,左卿辞沉默了一瞬。“明日回明昧阁见郡主,白陌找间干净的客院,等出了阮府立刻搬过去。”

白陌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刚要说话被秦尘扫了一眼,顿时省悟。弄成这样,胡姬一时半会怕是消不了气,再留住阁中未免尴尬,不如搬离了再慢慢计较。

左卿辞没心情理会,一拂袖屏退了二人。

思了一会儿心气浮躁,他抑住烦乱净手拭面,换上了寝衣软鞋,扯散束发在榻边坐下,片刻后似觉察了什么,将扔在一旁的丝带捡回来,挽在指间细看。这根束带并非晨时所用,玉青为底,黛色荼白雪青为辅,纹样繁复雅致,窄窄的一条,织得极精细。

左卿辞看了半晌,指尖若有所思地轻抚,长眸渐柔了一丝。

明昧阁前一段时日笼在郡主病重的愁云惨雾中,好容易阴云散去,又变得忙碌不堪。这一次从温泉别业回返,白陌发现阁内众多仆役在整理物件,廊下四处散摆着檀木箱,仿佛在借天光翻晒收捡。

白陌忍不住纳罕,三月未至,凛寒仍浓,这个时节整理箱笼也未免太早了些。

茜痕看出他所想,眨了一眨眼,俏颜梨涡隐现。“郡主说今年春早,把该晒的该清的全理一理,免了到时候忙乱。”

左卿辞扫了一眼心照不宣。郡主已然在做离开的准备,这一走就不可能回头,谁能想到金娇玉贵的世族千金有这样的勇绝,从此天涯零落。

及至踏入郡主所居的院落,内里更是凌乱,连桌案上也堆着各色玉盒锦袋、字画珍玩。

琅琊郡主倚在软椅上,捧着一个镂银茶筒,清眸迷蒙而惋伤,仿佛正陷在追忆中。见得来客,她恬然绽出笑意,然而对方所述让她顿生意外,禁不住疑惑。“公子要搬离此地?怎么不见云落?”

左卿辞说辞委婉。“还请郡主见谅,恰好有一些小变故,不得不如此安排,新的住所就在山下,郡主但凡不适,均可随时遣人传讯。云落偶然暂离几日,过一阵自会来探视郡主。”

琅琊郡主极好地抑住了失望,片刻后道:“既然公子已决意,我也不便强留,若有什么需要之处,公子尽可直言。”言毕,她从案上取过锦盒,“正好翻出了几样东西,这是早年所得的一方古砚,公子将云落带来,又为我的病费心良多,请容我以些许薄物为谢。”

左卿辞也不多言,略一揖让接了过来。“不过是随手之举,郡主何必多礼?”

“女孩家没有不佩玉的,这枚玉饰是我少时所喜,可供云落随身。”琅琊郡主递过一枚锦袋,最后轻抚掌中的镂银筒,“还有这枚银筒,盛的是真腊的犀明茶,当年……有人爱重其滋味醇厚回甘,若她能带回去……”

阮静妍不曾再说下去,清眸淡婉,又含着一丝温柔的希冀。

左卿辞自能领会,不必多言。“郡主的心意,她定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