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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2 / 2)

沂王自己道:“你问了,告诉你也无妨。太子废了,在宫里的人手仍有不少,借实哥儿的手给我倒了一盅茶,茶里下了毒。”

兰宜一下子坐直。

动作太急,沂王变色,迅速起身去帮她稳住身形,又抚着她肚腹,凑过去绷着脸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才轻斥道:“慌张什么。”

兰宜根本无事,她坐着又没摔没碰,哪里就这样脆弱了。

但她也顾不得反驳沂王,因为她正陷于震惊之中。

原来如此——

她心中一直埋藏着一个疑问,那就是沂王前世的早亡,从她今世与沂王的相处看来,沂王身体非常康健,这样正值壮年,又无酒色等不良爱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离皇位一步之遥的时候一病就没了;她考虑过是不是为人所害,但观沂王行事,又觉得他很难予人下手的机会,这个可能性几乎与他突然病亡差不多,她忘了,独独有一个人,拥有这个例外,是前世的沂王不会去防备的。

小王爷。

只有小王爷。

甚至在造成事实之后,沂王的部属发现不对都不会过分去追究他——把小王爷继承人的资格追究没了,再把皇位还给太子吗?太子只是被废,可还活着,就算太子本人不行,他还有三个儿子呢。

权利的面目向来冷酷而无情,已经逝去的人,终究逝去了。

那一晚听见哭声后,兰宜在沂王的帐篷顶上等过,但等了很久,没见到他的魂魄出来,她就失去了兴趣,飘走了没再靠近。

不然也许她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沂王皱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本王的话吓着你了?”

“……”

兰宜终于回过神来,不好说实话,含糊应了一声。

“怎么胆子又这样小起来,本王不是没事么。”沂王是埋怨的口气,却又带两分满意,接着道,“那杯茶本王没喝,除了干清宫里父皇眼跟前的东西,别处的我都不会入口。”

在宫里拥有最大控制权的第一是皇帝,所以皇帝周围还是安全的,但离了皇帝的眼,就保不准了,太子正位东宫二十年,无论他能力多么平平,这么久的时间也够他在很多地方安排下人手了。

兰宜不只惊吓,她还有些混乱,因为两世的记忆混在了一块,好一会后她才理出来一条线,先问道:“太子还不知道王爷已经知道小王爷的身世了吗?”

这话听上去像绕口令,但意思很明白:太子如果已经知道,就不会借小王爷的手行事了,沂王不可能上当。

沂王勾起唇:“那时他还不知。”

太子被揭发私藏武器以后就迅速被废囚禁了,跟外面断了大部分联系,而沂王做到这一步时,根本还未抛出小王爷的身世,以至于让太子误以为自己还握着一张牌,能奇袭翻身。

他这张牌,在这一世没送走沂王,而把他自己送进去凤阳高墙了。

沂王徐徐说来,于是兰宜跟着知道,在茶水有毒暴露之后,小王爷的问题正式揭到皇帝跟前,让皇帝再也无法容忍,立即下旨把废太子一家逐出京城了。

兰宜心情非常复杂。

因为她的惊讶之情不减反增。

她低声问道:“所以王爷明知小王爷递了有毒的茶水给你,还是为他寻了康王府的出路?”

而不是将他和废太子一家一起送进高墙。

她才知那一言之重。

“他一个孩子,懂得什么。”沂王的声音也低了一点,“受人利用,不过愚蠢罢了。”

兰宜凝视着他,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

沂王觉得她目光盈盈,颇是好看,对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笑了:“若是从前,我没有这般善心。”

兰宜目现疑惑。

沂王道:“他母亲俞氏犯下大错,我原来十分生气,但后来渐渐明白,这错以十分算,八分在她,两分在我。她初嫁我时,如不是我一心困于就藩,对她冷漠少有理会,她也许不至于受太子诱骗。”

那时候,他成婚就意味着成人,成人就意味着要赴封地去了,从此只能坐地为牢,再多再盛的志向,都要压回心底,他压抑得很苦,为了克制野心,最终孤绝到压下所有欲望,包括男女之情。

俞氏不能理解这些,她只能伤心畏惧,遇着那时候的他,其实算是她时运不济。

“我如今明白,是因为遇见了你。”沂王道。

他这句说的简短,之下蕴着的深重含义他没有挑明,但兰宜听出来了:遇到她,经了情爱,才知从前有辜负。

不然,以他的身份,只会坚持傲慢地将一切归于俞氏不守妇道。

世上的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想,都不能认为他有错。

但沂王终于认了两分,这两分,对俞氏来说已经很迟,但补偿到了小王爷身上,俞氏九泉之下,也许会有两分欣慰。

兰宜心里的感触迟迟没有消去,有一瞬间咔嚓轻响,像坚冰碎了一块。

真奇怪,她已经见过他太多副模样,尊贵的,傲气的,严峻的,深沉的,微笑的,不正经的,没有一刻像此时,拂去那层层面貌笼着的雾气,她真正看清他这个人。

将他看见眼里,看见心里。

沂王也看着她,道:“我少年时行事,不如现在周全,若换作那时,本王将你抓回来,必定牢牢囚禁,没有本王命令,你不得再离开本王一步。”

他说着这番想象时,没有丝毫反省,却是有几分遗憾,像极想实施一下的样子。

兰宜平静道:“王爷可以试试。”

沂王沉默了,狐疑地打量起她。

兰宜轻笑了声,道:“我怎样对待杨文煦,王爷是知道的,如要如此与我纠缠,他日又辜负了我,怕的不一定是我啊。”

“……”沂王缓缓咬牙,向她倾身过去,兰宜没躲没退,快压到她时,沂王自己停住了,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顿地道:“你就这么招本王——你记着,这得算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