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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2 / 2)

“……谢谢,不了。”钟宴笙对这个称呼有点抗拒。

萧闻澜的脾气好得很:“钟小公子。”

钟宴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萧闻澜分明认识许多人,但并未过去跟那些人攀谈,反倒是跟钟宴笙蹲在角落里,闲闲散散地聊了不少。

虽然钟宴笙悄咪咪觉得,这位萧二少爷充斥着一种很不靠谱的气息,但和他聊天还是很有趣的。

让他忍不住想起了萧弄。

萧弄和萧闻澜的差距太大了,无论是能力还是性格,甚至是长相,都全然不同,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居然是堂兄弟。

萧闻澜比谁都畏惧萧弄,但也比谁都崇拜萧弄,隐隐以堂兄为傲,一说到萧弄,表情就变得相当虔诚:“所以你别担心,方才我堂兄问我时,脸上并无杀气。外头都把我堂兄传得跟什么似的了,其实我堂兄杀人都是有理有据的,不得罪他的话,他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钟宴笙:“……”

谢谢你的安慰,更害怕了。

还有什么得罪,是比把定王强上了更可怕的吗?

虽然那日他是中了药,情非得已,才把定王坐在身下……解决的。

所以那晚上萧弄生气了,把他捆起来他也能理解。

钟宴笙一想起这些事情,耳尖就红,好在戴着帷帽,萧闻澜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听他不吱声了,自以为安慰起效,转了个话头:“差点忘了,后日我约了几个朋友出去晃晃,见个好东西,钟小公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钟宴笙下意识想婉拒。

话未出口,萧闻澜就极为热情地道:“很有意思的,我要给你们展示的好东西,寻常人可见不着!我就见不得那些人冷落你,叫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情深潭水,你就是乞丐,也是我的朋友!”

钟宴笙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到情深潭水的地步了。

但萧闻澜的表情实在诚挚,又充满善意,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钟宴笙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便仔细斟酌了下。

萧闻澜那么怕萧弄,约见的地方,肯定不会有萧弄,所以那个地方应当是远离定王、十分安全的,去去也无妨。

想完,钟宴笙对这个热情的新朋友腼腆应道:“好。”

得到应答,萧闻澜兴奋极了:“那成!后日午时,我来淮安侯府接你,我保证那个好东西不会让你失望的!”

俩人坐在角落聊着,浑然没注意到有道视线时不时就扫过来,停留在钟宴笙身上片刻,又很快转开。

天色不知不觉渐晚。

不知道是因为孟棋平断了根手指,还是因为萧弄的出现,也可能两者兼有,斗花宴结束得匆匆,省略了几乎一大半的流程,花也没斗,不到酉时五刻,便散宴了。

园中众人都听闻了萧弄的事,本就没什么心情留下了,听到散宴,反倒大大松了口气,匆忙离开景华园,准备回府跟家里人说说今天的事。

钟宴笙也跟云成回到马车附近,朝着萧闻澜挥挥手:“萧二少,后日再会。”

钟思渡从后面走过来,冷淡地瞥了眼萧闻澜后,视线又回到钟宴笙身上。

今日他本该专心与京中其他的权贵子弟结交,但视线总会不自觉地飘到钟宴笙身上,看他跟那个京城有名的草包混在一起,说说笑笑。

在钟宴笙身上留下那些痕迹的,就是此人?

若不是有萧家这层身份,谁会正眼看萧闻澜这种废物一眼。

钟宴笙居然宁愿跟这种人聊得开心,也不过来他那边。

也罢,省得心烦。

钟思渡还维持着得体的笑,眼神却冷冷的,扫了眼钟宴笙,行动如风,擦过他的肩,越过他先一步上了马车。

钟宴笙被抢了道,也不生气,乖乖让了路,等他先上了马车才上。

上去了,钟宴笙才发现,钟思渡坐在他之前缩的那个角落,便选在了马车门口的位置,安安静静坐下。

钟思渡心头的无名火压倏然压不住了:“你就那么喜欢跟萧闻澜那样的人往来?”

听到钟思渡带火气的话,正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钟宴笙感到不解:“萧二少怎么了吗?他人挺好的。”

钟思渡冷声:“人挺好?你是指成日里游手好闲、斗鸡走狗?”

钟宴笙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钟思渡怎么骂他都可以,但他不想自己刚结识的朋友也被连累,抿了抿唇,嗓音哑哑的,但语调很平和,声音不高也不低:“先生说‘文以行为本,在先诚其中’,其他的我不了解,但萧二少待人处事真诚,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钟思渡怔了片刻,皱着眉盯了钟宴笙一阵,完全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更无法理解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说那两句话。

但还是忍不住又讥嘲了一句:“那你便跟他好好做朋友吧。”

钟宴笙像没听懂他的语气似的,语气依旧柔柔的:“嗯嗯。”

气得钟思渡心里哽了一下,之后一路都不再说话。

景华园里发生的事下午就传开了,萧弄出现在斗花宴上,把孟家三少爷的手指砍了,还抢了钟宴笙的花。

侯夫人在佛堂中抄完佛经回来,听到此事,惊得险些坐不住:“迢迢定是吓坏了,我要去把迢儿接回来!”

淮安侯连忙按住夫人:“迢迢无碍,夫人莫急。”

“我们就不应当让迢儿去的!”

“如今的情势,我们只能是这样的态度。”淮安侯停顿了下,语气放得很低很缓,只有他们能够听懂,“……只能委屈迢儿了。”

侯夫人的眼眶逐渐红了:“委屈了思渡,又要委屈迢儿,这两个孩子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总得受委屈?”

淮安侯回答不上来,侯夫人也知道答案,擦了擦情绪激动泛出的泪光,迅速冷静下来:“我明白的。”

夫妻俩在屋里说了会儿话,下头有人敲门来报:“侯爷,夫人,两位公子回来了。”

侯夫人连忙起身。

钟宴笙进了二门才将帷帽摘掉,交给云成先放回屋里,一进堂屋,便见到了匆匆赶来的侯夫人,刚喊了声“娘”,侯夫人就冲过来,仔仔细细将他检查了一通,确认他平安无事,连根头发丝也没掉,心才落了回去,又摸摸他微微发烫的额温:“怎么了迢儿,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钟宴笙清清嗓子,露出笑容,“外头有些热,我穿得多。”

侯夫人又探了探他脸上的热度,感觉还是有些烫:“娘叫人备些预防风寒的汤药,迢儿乖一点,睡前喝啊。”

钟宴笙不喜欢喝药,但乖乖点头:“好。”

侯夫人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头发,迟疑着看了看静静望着他们的钟思渡,收回手,斟酌着温声问:“迢儿,今日的斗花宴如何?”

可能她想问的是“今日出去和哥哥相处得如何”。

钟宴笙能察觉到她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了眼面色恢复温润柔和的钟思渡,体贴地撒谎:“很好,哥哥也很照顾我。”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钟思渡相处,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就只能配合他了。

听到钟宴笙叫“哥哥”时,钟思渡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了在景华园外下马车时,后腰上戳来的那根手指。

奇异的酥麻感隐隐又窜上了脊柱。

侯夫人听着钟宴笙的回话,安心了点:“那便好,那便好。”

边上淮安侯的脸色却没好多少,眼神严厉地看了眼钟思渡,缓缓道:“迢儿身子不舒服,还出去受累,早些回去休息。思渡,跟我去趟书房,我有话与你说。”

钟思渡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垂顺的眉目间笼着层漠然:“是,父亲。”

钟宴笙的确累了,不好奇他们要说什么,今天出去一趟,他受了好几次惊吓,现在蔫得像脱了水的小萝卜,只想快点喝药睡觉。

大抵是因为着了凉还往外跑,晚上钟宴笙就有些发热,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一想到答应了萧闻澜明日要出门,就开始觉得累了。

他已经不是很想应约了,只想缩在最喜欢的大躺椅上睡觉,心里暗暗祈祷萧闻澜爽约。

结果当日午时,萧闻澜无比准时地来接了钟宴笙。

听到下面人来通传时,钟宴笙十分绝望,望了眼窗外刺眼的阳光,很想缩回房间,乘着凉当阴暗的小蘑菇。

他想了会儿,最后还是往腰间缠了几圈东西,又坐到梳妆台前,拨弄了下桌上的瓶瓶罐罐。

擅丹青者,在某些方面的技巧,自然也很纯熟。

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了半天,钟宴笙看来看去,满意地点点头,再扣上帷帽,以防万一。

他已经隐约摸到萧闻澜的性子了,确实不太靠谱。

万一他说的什么“难得一见的珍惜玩意儿”是指定王殿下呢。

做好准备走出春芜院时,钟宴笙撞上了钟思渡。

后者似乎刚回来,前日晚上不知道跟淮安侯聊了什么,望他的眼神更冷淡了些。

钟宴笙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也习惯钟思渡的态度了,礼貌乖巧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云成跟他形影不离的,不幸也染了风寒,起不了身,钟宴笙又不想带其他人,只好只身赴约了。

那道白色的背影走得慢吞吞的,看见什么都要瞅两眼,很不想出门似的。

隔了好一会儿,钟思渡才意识到自己望着钟宴笙离开的方向许久了,脸色不由难看下来,冷着脸转回了明雪苑。

萧闻澜在大门外等了会儿,便见钟宴笙戴着帷帽上了马车。

少年周身依旧浮动着浓郁呛鼻的香粉,那味道在封闭的马车里横冲直撞,逃无可逃,简直恐怖,萧闻澜一阵窒息,鼻子抽了抽,又打了个喷嚏:“钟小公子……啊湫!我觉得,你本身的味道就挺好闻的,为什么非要扑香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