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顿了顿,察觉到气氛不对,疑惑:“怎么了?”
救星来了!
郑垚心里大喜。
那道笼罩在他身上的恐怖视线果然下一刻就移开了,皇帝陛下的声音甚至带了笑意,翻脸堪比翻书:“郑指挥使在潘敬民家中,还查抄到了二十万两黄金——起来吧,都辛苦了,除了这些黄金,潘敬民家里的其他值钱物件,让你手下人随便拿。”
郑垚睁大了眼:“随便拿?陛下是说真的吗?”
宁倦瞥他:“朕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
陆太傅果然是陛下的一味良药。
郑垚乐得差点笑出来,咧着嘴赶紧谢恩。
小崽子也知道给甜枣了。
陆清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颇感欣慰,也没发表意见,等郑垚乐够了,才开口问:“郑指挥使,可在潘敬民家中找到他与卫鹤荣来往的信件了?”
提到这个,郑垚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就压了下去,皱眉道:“翻遍了,也没有,恐怕被藏到了别的地方,最糟的情况就是已经被烧了,不过就算烧了来往信件,账本也不会烧。潘府上下连条狗都被押走了,微臣会连夜讯问潘敬民。”
最后两句是对宁倦说的。
宁倦“嗯”了声:“下去办事吧。”
郑垚心情畅快地溜达出去,准备和兄弟们再去趟洪都府。
等郑垚离开了,宁倦的脸色才彻底缓和下来:“老师怎么过来了?”
“我查阅了江右往年的水患记录,写了份治水的法子。”陆清则将手里叠着的数张纸递到宁倦面前,“看看怎么样。”
有着现代的科学治水方法,对于江右的水患成因与治理,陆清则心里颇有底,所以才会特地跟着过来。
洪水不治,流民不除,这才是根源,解决了漫堤的洪水,百姓才能安心回去耕种生活,重新建设家园,社会也会随之安定。
宁倦接过来翻开,陆清则归纳了往年的水患原因以及治理方案,又分析了当下的情况,言语简略,仅用了一张纸,但都十分精准,余下的几张内容都是治水方案,还画了简单的示意图,条理清晰,透着股如他本人一般的矜淡冷静。
宁倦看着看着,嘴角便不自觉地噙了笑:“老师写得很好,画得也好。”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从早上来到集安府后,陆清则连盏热茶都没来得及喝,见宁倦桌上有热茶,不客气地抄起来暖着手抿了口,抬抬眼:“如何?”
宁倦又看了一遍,点头:“我觉得可行,这就把集安的代知府叫来。”
陆清则也没多留,又回去继续整备清点物资,离开的时候,还把茶杯给顺走了。
他走路不紧不慢的,走了会儿,就遇到被叫去面圣的郁书荣,礼貌地冲他微微颔首。
郁书荣刚被放出牢,迎头照面就是一堆繁杂的事务,除了知道陛下来了,还不清楚都有谁跟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稀里糊涂地跟着点了下头,快步进了屋,行了一礼:“微臣见过陛下。”
宁倦平淡地“嗯”了声,将陆清则的手稿递过去:“看看。”
郁书荣忙双手接过,仔细看起来,时不时啧啧一声,感到惊奇,看完,双眼发亮地抬起头:“陛下,这份治水方案是谁写的?写得真是太好了!”
太过激动,也没注意自己的口吻不怎么敬重。
“朕的老师。”宁倦也没计较,反而因为有人夸奖陆清则,嘴角无声地勾了勾。
郁书荣猛地反应过来。
听说先帝临崩前,将少年状元陆清则点给了新帝当老师,那位太傅曾被阉党构陷,差点丢了命,后来又为了保护新帝,脸上受伤,自此出入都戴着一副银面具,不再以真容示人。
身体孱弱,还戴着银面具的青年。
可不就是方才他过来时,在路上遇到的那个人吗!
天哪,他错失了和陆清则交流的机会!
郁书荣相当扼腕,又看了一遍手稿,给予了肯定:“微臣以为,完全可以按照陆太傅的思路治水。”
“嗯,今日便安排下去,人不够就来问朕要。”
宁倦觉得口渴,下意识伸手想拿茶盏,没碰到,愣了一下,才想起茶盏已经被陆清则顺走了,心里哑然失笑。
郁书荣连声应了是,带着手稿转身离开。
步子还没跨出门槛,就听到皇帝陛下凉凉的嗓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这份治水方案,你自己誊抄一份,原稿给朕送回来,少一张都不行。”
啊?啊??啊???
郁书荣内心凌乱:“…………臣遵旨。”
稍微理清了点江右的局势后,已经是深夜。
各种小麻烦依旧不胜枚举,藏起来的灾民不信任官府,即使听说皇帝本人到了,他们也会怀疑是假的。
赈灾的粮食与药材都不够,朝廷那边虽事先安排好了,到底不能即刻赶到。
宁倦决定从隔壁富庶的江浙暂调,以解燃眉之急,但如何让江浙那班子拱手送上赈灾物资,也是个小问题。
潘敬民与卫鹤荣勾结的证据也未拿到,潘敬民行事猖狂,胆大妄为,这方面却十分谨慎,他的一个正妻并十八房小妾以及八个孩子,竟然没一个能提供有效线索,大概是被卫鹤荣敲打过,知道要好好藏起来。
以及当前最迫切的,治水方案有了,治疫的方子却依旧无所获……
宁倦在书房里翻了会儿文书,边看边思考着每个问题,直到灯花“啪”地闪了一下,才恍惚想起,一慢三快的打更声似乎响过多时,现在大概离五更天不远了。
从江浙赶路来江右的这段时日,披星戴月的,本来就没休息好,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今日又一直处理事务到这时候,宁倦也不可避免地有点疲倦了。
他坐了会儿,忽然很想见见陆清则,心随意动,起身走出书房。
暗卫静默地提着灯笼跟上。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四周阒无人声,一切都笼罩在冷寂的夜色里,唯有灯笼朦胧淡黄的光,融雪般扫亮了一条前进的路。
一大批官员下了大牢,空出不少地方,他们暂住在集安府的官署里,陆清则就住在一间客院里,应该早就歇下了。
宁倦本来打算看一眼陆清则就回去,没想到走进院子,就发现陆清则所在厢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他微微一愣,疑心是陆清则太累,睡着忘了吹灭烛火,示意暗卫不必跟进去,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陆清则刚翻完了几卷卷宗,稍作洗漱,擦了擦身,穿上中衣准备躺下,又疲于起身去吹灭蜡烛,正在认真琢磨要不学习下武林高手,丢个东西把烛火灭了。
听到声响,他脑子一转,就知道是谁,懒洋洋地靠在床边,浑身从骨子酸累到精神,不想动弹:“进来吧,门没闩。”
果然,门一推开,走进来的是宁倦。
少年帝王披着满身清寒,尽管眼底有了一分淡淡青黑,俊美的脸容上也看不出一丝疲态,身板依旧笔挺如青松,天然的皇家教养仪态。
陆清则撑到现在,已经筋疲力竭,困得东倒西歪,心里不由羡慕地感叹了声“年轻真好啊”,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找我有事?”
宁倦确实还记挂着一件事,目光向下,落在他的两腿之间:“老师,让我看看你的腿。”
陆清则生生被呵欠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