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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一更(2 / 2)

新生嫩肉敏感,程千仞背上泛起一阵痒意。

但在他潜意识里,弟弟一直是小孩。两人没有避嫌的意识,也不会别扭:“看着吓人而已,东家给的灵药,早就不疼了。行,我洗好了。”

换了干净衣裳,两人盘膝坐在床上,逐流给他擦头发。

“那些人,你都认得吗?”

深冬时节,程千仞在江边捡到个小孩子,不忍心看他冻死,便起了个随波逐流的名字,拎回家养。

最初以为是个哑巴,问他什么都不说,后来开口说话了,问他什么都不知道。想来是年纪小不记事,或者家里遇到大变故。

程千仞便不再问,怕逐流回忆起来不好的事。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话不假,逐流懂事又勤快。兄弟俩相依为命,一晃这些年就过去了。

“也不怎么认得。”

程千仞侧身看他:“说实话。他们是谁,为什么找你?”

逐流也知道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糊弄过去,索性一针见血:“其实,我姓朝歌。”

程千仞脑子里一声轰鸣,猛然起身:“啊啊啊啊——”

“哥哥小心!”

他忘了湿发还握在逐流手里擦干,一下子扯得生疼,急忙又坐回去。逐流心疼地给他揉头皮。

程千仞半晌失语。

揽剑朝歌,诗酒花间,钟鸣鼎食,白露横江,‘朝歌’这个四大贵姓之首的姓氏,显赫堪比皇族。

他声音有些哑:“你……一直都记得?”

“不是,他们晚上来找我,拿了很多东西给我看,我才隐约想起来一点。”

程千仞勉强理清思路,心里滋味说不出。只觉刚才挨鞭子都没这么难受。

“是来接你回去?”

“回去干嘛?”逐流叠好布巾,从背后抱住程千仞,去蹭他犹带水汽的乌发:“现在才来找我,一定别有用心,哥哥难道要让我去受苦?”

孩子早慧又乖巧,很少像同龄人一样撒娇。突然变得可怜兮兮,程千仞心都化了,立刻回身将他揽进怀里:“怎么可能,你别怕!”

逐流抱着他的腰:“这世上只有哥哥待我好。我永远不走。”

程千仞揉小孩发顶:“很晚了,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交给我。”

逐流不撒手:“哥哥能陪我睡吗?晚上几次惊险,我怕是要做噩梦。”

“好。”

程千仞下床吹熄烛火,放下帐幔。

黑暗里逐流拉着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

****

荒郊野岭,寒鸦纷飞,月色惨白。

楚岚川看着一丈远处的人。

他本是追着十道气息往东去,然而刚落下藏书楼,那些气息悄然隐匿,不再有挑衅之意。同一时刻,西边雪亮剑光割裂夜幕,气势冲天。

楚岚川只得中途立刻改道,将人拦在城外一百里的荒郊。

宁复还一路且战且退,眼看无法摆脱,索性不逃了。

于公,南渊学院有责任追捕十方地狱出逃的魔头;于私,宋觉非打伤了胡易知。

反正梁子是结定了。

寒光如雪,铮鸣乍起,刀剑一触即分。

院判退开三步,收刀归鞘:“你武脉有问题,这样赢不了我。”

宁复还道:“我没想赢你。”

院判:“那你拔剑逼我作甚?”

宁复还诚实道:“拖延时间,好让你不要传讯,让我师弟跑的远点。”

楚岚川常年不变的冷漠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长眉微挑:“你有病吗?”

你师弟逃出南方重围,却冒险折回,锲而不舍地来杀你。你们剑阁澹山一脉,徒弟杀师父,师弟杀师兄,爱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非要拉上外人一起折腾?

“当然有,你刚才还说我武脉有问题。你健忘吗?”

“……”

院判不语,宁复还却感到丝丝冷意,从他周身溢散。

是未尽的刀意。

他想,楚岚川这些年,身边都是胡易知一般的正派君子,没见过无赖,怕是要气的不轻。

楚岚川想,胡易知下棋耍赖、好赌成瘾欠账不还,自己都能忍。今天居然见到了比他更无赖的人。

应该让他们认识一下。

他心中叹气。对手难逢,可惜此夜两人心绪杂乱,对方武脉有碍。纵使分出高下,也是扫兴。

“你走吧。”

宁复还向他抱拳,身影倏忽远逝,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