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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烈火20(1 / 2)

赵誉一到祥福宫, 就听到里头传来小声的痛呼。

福姐儿满头大汗地躺在内殿后头隔出来的暖阁里, 这里三面是砖墙,一道厚厚帘子垂在月形雕花隔断前头,密不透风, 热得像个蒸笼。

福姐儿早上吃完饭肚子就隐隐发痛, 硬生生扛了一上午, 午间痛得越发频密严重了才知会了曼瑶, 请了事先备好的稳婆医女们过来。

赵誉过来的时福姐儿已经熬不住那种痛了, 一开始还能咬牙硬扛着, 这会儿忍不住发出小声小声的吟唤。

赵誉在外听得揪心,就想跨步进去瞧瞧福姐儿。一旁的夏贤妃连忙将他劝住:“皇上,女人家的产房污秽不祥, 您万金之躯, 可不能进去。”

赵誉顿下步子。他已经有了三个公主,夭折过一个皇子,他早已做了父亲,前面几次他都不曾进过产房,甚至每回在产房外打个转就被劝去做正事了,直待孩子出生后才抱给他瞧。

前几次走在外面他也曾心焦忧虑,但更多的是对新生命即将到来的盼望和喜悦。一个君王如果无嗣, 那他的江山就很难稳固,个别不安分的宗室和朝臣就很容易生出许多心思。

他喜欢孩子,也期盼着皇子。他对替自己孕育子嗣的女人有怜惜有关怀,但像今天这样心慌不已恐惧无措, 于他来说却是第一次。

他的宜王妃就是难产死的。生孩子的过程中有太多未知的凶险,他和福姐儿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久,福姐儿太年轻,他真的很害怕,福姐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会有多伤心遗憾。

福姐儿似感知到赵誉在外头,她把自己的声音压低,捂住嘴巴不叫自己喊出来,免引皇上担心。她本就气力不足,加上刻意压抑自己,稳婆很快就发现不妥,连声道:“娘娘,您别这样闷着,待脱了力,还怎么生小皇子?”

福姐儿不理她,别过脸将手腕递到自己嘴里去堵住呼声,曼瑶眼尖地发现她手腕都被咬出血了,心疼地呼道:“娘娘,您快松开!您要咬,咬奴婢的手吧!”

赵誉眉头一沉,一把拨开贤妃冲了进去。夏贤妃连声喊他,却哪里喊的住?

还未走进暖阁,那里头的热浪已经拥了过来。

他动作一滞,听得里头兵荒马乱地喊“娘娘”,赵誉心底慌得六神无主。

忽然面前帘子一掀,宫人抱着个水盆走了出来,迎面几乎把污水泼到赵誉的龙袍上头,吓得慌忙顿住跪了下去:“皇上,皇上恕罪……奴婢一时失察……”

赵誉没有理会她,两步绕开她,径直走到里头。

稳婆和曼瑶均在密切关注福姐儿的动态,那两个在旁备药的医女先发现了赵誉,惊得目瞪口呆。

“皇……皇上!!”

那稳婆听得声音,回过脸来,慌忙跪在地上:“皇上,娘娘年轻,骨架儿细,要产出胎儿,怕是还有得等。”

稳婆以为赵誉是心急那孩子,赵誉没有理她,他此刻满心满眼只有躺在床上闷着厚被满脸大汗的福姐儿。

他走过去,几番挣扎方伸出手,轻轻地抚在福姐儿的脸颊上。

福姐儿已经痛得没力气了,眼睛虚弱的半闭着,见赵誉进来,眸中一抹清亮的光芒一闪一过。

“皇上,您不能进产房的……”曼瑶心疼自家主子,虽感激赵誉在这个时候不避讳,愿意进来瞧瞧福姐儿。可这件事难免又要成为话柄,被人当成攻击自家娘娘的理由。

赵誉眸色深浓,此刻他什么也顾不上理会。屈膝俯在她身边,喉头紧涩涩的难受,十分艰难地喊出她的名字。

“福儿。”

福姐儿轻轻掀起眼帘,很快又闭上了。她扯出一抹笑,喊他:“皇上。”

赵誉小声地答应着,伸手抹去她额角的汗珠,“福儿,你好好的,朕要你们母子平平安安,你要挺住了,别有事,知道吗?”

福姐儿轻轻蹙起了眉头,“皇上,我没事儿,您出去吧,回头瞧人家又说,我恃宠生娇……”

赵誉涩涩地道:“谁敢说?朕割了他舌头!你别多想,福儿,你歇一歇,福儿,朕陪着你。”

福姐儿点了点头,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过,赵誉就手替她擦了,一声声的劝慰着。

福姐儿似乎受到鼓舞又有了力气,她仰起头,额上汗水一层层地渗出来。白皙的肌肤上沾着汗湿的头发,衣领上头已被浸透了。赵誉心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自己穿着三层丝质袍子都觉得闷热,福姐儿躺在这蒸笼似的屋子里,身上还盖着这么厚的被子,尚要发力生产,又得挨着那疼,还不知多难受呢。

赵誉看向下头立着的稳婆:“非得这么捂着么?能不能将窗开一扇,叫谨嫔透透气?”

稳婆慌道:“这可使不得,外头日头大得很,且产妇和婴孩都不能见风,若是着了风,将来不免要落下头疼眼花的毛病。”

赵誉这时已注意到了福姐儿手腕上的血珠子和齿印,他已经做了几回父亲,这却是头一回知道女人生产到底是什么样子。难为福姐儿小小年纪就要吃这么多的苦头,适才稳婆的话他也听明了,福姐儿太稚幼了,身子骨还未长成,只怕比旁的妇人更多几分凶险。

赵誉心里漫过慢慢的心疼,他不厌其烦地将福姐儿沾在脸上的发丝拂开,从曼瑶手里接过帕子替福姐儿擦拭额头上的汗。

外头,各宫妃嫔都到了,郑玉屏和周常在住得较远,路上遇上太后宫里头的窦嬷嬷,一并赶了过来,知道赵誉人在产房,不免都有些惊讶。

很快太后宫里得了信。这些日子赵誉宠幸福姐儿,太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宫里头子嗣艰难,谁有龙子都得要好生护着。且这些日子赵誉再没提及要封妃的事,太后觉得赵誉心里是有成算的,苏氏这次没被林家的事情连累已是赵誉格外开恩。

皇上身为九五之尊竟然耽于儿女情长,不顾身份踏足产房?这是连身份都不顾了吗?回头还不知要被外头传成什么样子!赵誉可以不要颜面名声,但她不能放任不管。

太后重重拍了下几案,吩咐道:“去,把皇上给我叫到慈敬宫来!”

没多会儿,宫人神色慌张地回了来,“太后,皇上说,谨嫔此刻情况凶险,离开不得,待小皇子生出来,再来给太后报喜不迟……”

太后脸色变得难看极了,听了回报她半晌没有吭声。直待日暮时分,宫里该传晚膳了。

福姐儿那边已经痛了整整一日,这会儿人已经不大清醒了。之前还能与赵誉说上两句话,此刻却视线模糊得连人都分不清了。

稳婆道:“娘娘才只开了两指,还有得熬。皇上若要陪着,先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免得小皇子出来了,娘娘没力□□上也没精神。”

夏贤妃也进来劝了几回,赵誉见自己在这儿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想到太后此时必是十分生气,自己该去劝解几句免叫太后对福姐儿生了心结。

赵誉仔细吩咐了几句,恋恋不舍地往床帐里头瞧了又瞧,这才提步走了出去。

到达慈敬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厅里摆了三十六样菜品,太后一点儿都没动,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忧心皇嗣,也忧心着赵誉。赵誉进来说笑几句打破了屋中沉重的氛围,太后气消了些,苦口婆心地劝他:“……若真是爱护谨嫔,更不应时刻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如若她真有福气,生个皇子出来,别人只怕心里再服气嘴上也说不出什么,……却是还没结论,皇上行事还是要多加思虑。”

赵誉淡淡抿了口茶,没有吭声。

这两年赵誉大权在握,宫里宫外都没了掣肘,太后心知自己已经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但习惯使然,还是忍不住要劝说。此刻赵誉面色不虞,根本没将她的劝诫听进去半句,她心中微觉酸楚,却不好再说。

母子二人各怀心事地用了一餐饭。除了两人面前的几道菜,大多美食根本无人动过。太后将剩下的菜赏了给琼霞阁的光华,见赵誉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杯盏,知道他还记挂着谨嫔,于是主动提议,要与赵誉一同去祥福宫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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