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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2 / 2)

管家其实没在贡院前停留多久,再三确认无误之后,他就离开了。

可闵举人不同,他是太过于兴奋了,那种感觉就跟天降馅饼一般,差点儿就把他给砸晕了,把他高兴得忘乎所以。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他愣是将榜单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最初,他也是从后头往前看的,看到了他的名字,以及跟他名字相距不远的魏承嗣。但在挥别了魏府管家后,他就又跑去了前头,想看看本届的榜首是何人,还想打听一下会不会出现三元及第的佳话。

再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确切的说,是闵举人知道他,但对方不知道闵举人,因为那位是国子监里数一数二的才子。

噢~

有种并不算意外的感觉,又回想了一下,确定对方在乡试时,也是南陵郡的榜首,就感觉吧,还真有可能出现三元及第的盛况。

闵举人也就随口感概一下,其实并不放在心里。他在乡试时名次都很一般,压根就没想过考状元。事实上,要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商队,他都想直接回去了。

没想到啊……

不多会儿,他的两个同窗就过来找他了。

对了,那俩都落榜了,不过这也没啥好失落的,本就是意料之中的。考虑到闵举人和魏承嗣都考上了,他俩方才走到旁边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一些时候再走。

试想想,来都来了,本来就不差这点儿日子,还能再取取经,听闵举人说一下殿试的流程,以后心里也好有个底。再就是,殿试结束后还有吏部的考试,如果有幸成为二榜进士,还多了一次去翰林院馆选的机会……

这些都是寻常人想打听都没处打听的宝贵经验啊!错过就感觉太可惜了,尤其他们三年后肯定还要再考一次的,但问题是,谁能保证闵举人和魏承嗣到时候还在南陵郡?万一被外放了呢?

等他俩商量好了,就过来找闵举人说了俩人的决定。

闵举人自然乐意之至,要知道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有熟人在身边,心里的感觉是大不相同的。

他们仨还在这边商量着,忽的榜单前就闹出了大动静来。

一开始,谁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每次放榜都有人崩溃大哭,也有人欣喜若狂。甚至不说会试了,乡试放榜现场都是一出出的大戏。

结果,也就片刻工夫吧,就有人撕毁榜单了。

事态立刻升级。

会试榜单啊,它就算代表得意义非凡,那它也就是一个榜单。古有金榜题名的说法,就拿本次放榜来说,远远的看过去,还真就是金榜。即在贡院其中一道外墙上,从右往左书写取中者的名讳、籍贯、号房数字,足有数米长度,最末也就是最左边,写的则是年号,譬如今年便是保康十七年,以“皇榜”二字为最后结束。

但远看仿佛是书写在墙上的,实则肯定不是,不然不得半夜里就开始写?

事实上是有人提前誊抄好了一卷纸,之后再由兵差展开后贴于贡院外墙,供举人们查阅。

说白了,它再金贵都是一卷纸,金色底子的它还是纸,甚至只是简单的在墙面上刷了薄薄的一层浆糊,将纸贴于墙上的……

随着数十人的连声惊呼,榜单被人大力撕毁了。

当然不是毁了所有,却有差不多一米多的纸被撕了下来。

惊呼之后,是不敢置信的沉默。

俗称,他娘的傻眼了。

谁能想到呢?只怕贡院这边也没想到还能出这样的事情,撕毁皇榜这种神奇的情况,饶是饱学之士都想不出来的。

如果是悬赏的皇榜,那叫揭皇榜,可眼下却是撕毁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如鸡。

仿佛过了许久,才有人去喊兵差。

其实,假如是普通的布告,类似于京兆府发布的那些,在布告旁边都是有兵差守着的。但那些兵差不负责保护布告,仅仅是碰上不认识字的百姓时,需要帮着将布告上面的内容读出来。因此,很多兵差都是略通文墨的,不需要会写文章,甚至都不用会写字,只要能认字就没问题的。

但贡院这边没有……

在会试结束后,各路人马都撤离了,留下来的只有末流的守卫。就连今个儿张贴皇榜,都是由翰林院那头派人来的。

他们贴完就走了。

走了……

贡院这边的守卫倒是瞧了一会儿热闹,可眼下整个上午都快过去了,眼瞅着就到晌午时分了,就连围观榜单的学子们都渐渐散了,守卫们自然不会杵在这边。

结果就出事了。

目瞪狗呆。

很快,贡院这头的守卫就知道了消息,出来一看,也跟着傻眼了。好在,他们还是立刻在其他举人的指点下,将撕毁皇榜的人抓了起来,再然后……

得了,通知上头吧,他们搞不定的!

不过想来,就算皇榜被撕毁了,翰林院那头也应该是有备份的,对吧?

于是,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的贡院门口,再一度热闹了起来,甚至等消息传开后,都有那小摊贩急吼吼的过来摆摊子卖热汤热茶。

等上头得了消息,派人赶过来时……

好家伙!差点儿以为走错地方了,来到的是东西坊市呢,瞧瞧这热闹劲儿哟!

但热闹可以不看,差事却得赶紧办了。

撕毁皇榜这种事情吧,且不管前朝有没有,反正放在本朝当属首例了,只能先提前祝福那位勇士可以被写入史书当中了。

其他人尚且光顾着看热闹,闵举人和他的两位朋友却是心情无比复杂。

熟人啊,又见熟人啊!

最初那人陡然间发作起来,猛的就将皇榜撕毁了,他们还真没意识到那是个熟人。直到兵差被人喊过来,将那人拿下时,他们才认出了那人。

陶举人……

说真的,闵举人就特别不懂他,实在是懂不起啊!

上次都出了会试考场,莫名其妙的搞了一个实名举报,兴许还能扯到嫉妒方面,可今个儿那厮又是在搞什么啊?

不过也就恍惚了一瞬间吧,等陶举人被兵差带走之后,闵举人走上前去,看到底是那一段被撕毁时,就突然明白了。

“他是看到魏承嗣的名字才疯了吧?”闵举人拿手比划了一下,无比心塞的道,“他连我的名字都给撕了。”

毁掉的就是皇榜的最后一段,因为皇榜是从右往左依次书写的,最后一段里不光是写了取中者的资料,还有最末尾的年号和皇榜二字,也因此,哪怕被撕毁的大概有一米多,但估算下来,大概也就三四十人的资料。

但还是很心塞啊!

就算闵举人是吊榜尾才考上的,也已经反复确认过的,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够多在皇榜上停留一段时间。尤其贡院这边的规矩是这样的,他们其实并不会立刻撕掉榜单,而是会任由榜单在檐下风吹雨打,直到瞅着很不美观了,这才会将纸撕掉,再粉刷一遍墙壁。

也就是说,本来这皇榜是能停留好久的,也会有不少人单纯的就过来瞧热闹。

甚至闵举人还想着,等殿试考完了他都还能过来瞅瞅,保不准还能碰到榜下捉婿这样的好事儿呢,反正他又没娶妻,他乐意啊!

结果……

心塞塞的,瓦凉瓦凉的。

“那人有病吧?撕毁皇榜也不知道该怎么算,但对他有啥好处呢?”闵举人的朋友也在为他打抱不平,这种事情看似关系不大,但代入一下简直不能更心塞,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这才风光了小半天,就没了?关键吧,撕毁皇榜又不代表什么,想也知道翰林院那头肯定是有备份的。

有病!

病的名字都想好了,红眼病!

两个朋友接连开解了闵举人几句,瞅着时间不早了,索性结伴先去吃顿好的,还说搞不好下午就又有新的皇榜贴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意识到一个问题,因为陶举人撕毁的是皇榜最末的一段,连带“皇榜”这两个字也跟着撕毁了,包括当今的年号,即“保康十七年”这几个字,甚至年号后头还有圣上的印章。

普通人是很少拥有政治敏感度的,这种事情也不是看书做学问就能得来的。

就闵举人和他的两个朋友看来,这事儿还只能算是小事儿一桩,气归气,也会在背后说几句,但谁也没太当一回事儿。

直到第二天,才听说陶举人被投入了天牢里。

懵就一个字。

再然后,没等窝头跑去找闵举人,他就直接登门造访了。

窝头自是很高兴的,将人迎到了他自个儿的那个小跨院里,又让人送上好茶好点心,还主动拿出了他最近新得的几本书:“看,这些都是书肆里没有的,是我从别人家里誊抄的。”

换做旁的时候,看到这些个市面上所没有的珍贵书籍,闵举人早就乐疯了,可今个儿他真没这个心情,忍着想看书的欲望,先叹了一口气。

这下,窝头就忍不住纳闷了,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管家看错了,难不成考中的不是闵举人?

“你是考中了,对吧?”窝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比你差一些名次。”闵举人回答道。

这不就结了?考都考上了,管他是第几名呢!更何况,窝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闵举人的志向那么大?是奔着头几名去的?

看到窝头的眼神不对,闵举人稍稍一想就知道他是误会了,忙冲他摆摆手:“不是因为这事儿。昨个儿后来贡院门口的事情,你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