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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燃红着眼睛哎了声。

甭管他怎么说,奶奶就是记不住他,说他不是自己孙子。

高燃双手托腮,脑子里有两个小组,一组想26,96这两组数字的密码是什么,另一组在担忧帅帅他妈的情况。

电话响了,高燃立马去接,“帅帅,你回家了啊。”

贾帅的声音有点闷,“大伯说你找我。”

高燃嗯道,“你妈怎么样?”

贾帅说,“人还没醒,我回来拿东西,晚上要去医院陪着。”

高燃吸口气,“要我过去吗?”

贾帅说,“不用。”

高燃想了想,“我明天给你请假吧。”

贾帅说,“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

高燃听着发小平静的声音,心想他铁定很不好受,忍着呢,总是这样。

“那你早点睡。”

放下话筒,高燃搓搓脸,寻思明天中午去医院看帅帅他妈。

也许明天就醒了,没事了。

高燃上楼继续破数字密码,他带了一个生姜,过段时间就切成薄薄一片摁在那三处光秃秃的头皮上,使劲揉揉。

生姜片跟草稿纸丟的桌上地上都是。

.

周建在街上快步走着,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想喘口气的,结果却忙到现在。

攒了一周的衣服没法洗了不说,下周公司还要安排他出差。

工作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路上的行人很多,就在周建思考是否要换份工作的时候,一辆装着沙石的大卡车呼啸而过。

车上的沙子装的很满,扬起的沙尘呛得路人直咳嗽。

卡车开的很快,一些沙子更是顺着车斗的缝隙间,漏撒了出来,在路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沙丘线。

周建捂着口鼻,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刚想开口咒骂几句,却听到了路人中不知谁叹息了一句。

“可惜了,这么好的沙子。”

周建不由感概,这人的素质真的高,被呛了却还在心痛这一点沙子。

公交站台就在前面的不远处。

由于明天周末,今天站台等车的人很多,等了大约十分钟,周建便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然而就在他踏上公交的霎那,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句感叹。

“可惜了,这么好的沙子。”

周建听见之后,不由怔了一怔,也不再理会,在车上找了个座位,眯着眼休息起来。

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公交到站,周建下了车,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确定没有东西落在车上之后,就快步往家赶去。

房子是周建租的,铁门的涂漆早已斑驳,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当周建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不知是谁使坏,把一堆半米高的沙子,倾倒在他家的门前,堵住了房门。

周建的眉头紧皱,自己平日里的邻里关系也还算不错。

这缺德事到底是谁干的?

周建跨过沙堆,勉强将门打开,从家里找出了一些工具,开始清理门口的沙堆。

可还没等他清理两下,一道惋惜声从他的背后传来。

“可惜了,这么好的沙子。”

周建被吓的一个激灵,迅速转身,他见到一个穿着朴实的人影,正背着身,扭过头看他,目光平静。

“可惜了……”又是一声惋惜。

“这么好的沙子。”

.

派出所接到报警,第一时间前去保护现场,等着刑警过来。

沙堆是封北的死穴,他没靠近,隔着段距离抽烟。

抽了几口烟,封北压制不住怒火,一脚踢翻了路边的泔水桶。

臭味弥漫开来,跟血腥味搅和在一起,挑战着在场每个人的极限。

跟来的法医说,死亡时间是在今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死因跟前几个受害者一样。

沙堆里的尸体也是侧卧,头朝向天元饭店方位。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尸体死后被沙子埋了。

凶手在作案手法上做了修改,或许是觉得这样更有意思。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别的原因。

杨志顶着张难看的脸过来说,“头儿,这次凶手又留了数字,63,856。”

封北把烟丟地上,鞋底重重黏过,“操他|妈|的,第六个了!”

杨志在内的众人都没有出声。

凶手通过一次接一次的命案来让他们意识到一点,警方无能。

封北调整了呼吸,他问杨志要了对讲机联系老张,“钱肃那边什么情况?”

老张说,“在家批阅作业。”

“窗户是开着的,我看的一清二楚。”

封北又问监视王东平的手下,说人在家,天黑之后就没出过门。

侦察方向真的全错了吗?

封北蹲下来,手抱住头,沉沉的叹了口气。

后半夜,封北回去,发现少年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躺着,腿还在晃动,没睡。

屋里的灯泡亮了起来。

高燃用胳膊挡了一下,他适应后发现男人的神色异常,“第六个死者出现了?”

封北脱了裤子坐在床头,“嗯。”

高燃的脸一百,他坐起来,背靠着墙壁,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抠小手指。

他能破解202122,可是2696怎么都破不出来。

真的尽力了。

屋里静了很长时间,封北开口,嗓音沙哑透着疲意,“我不洗澡了。”

像是丈夫在向妻子打报告。

高燃脑子里很乱,顾不上这个,“随你。”

封北带着一身臭汗味躺在少年旁边,手拍拍他的后背,无声的哄他睡觉。

高燃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他出了很多汗,索性把自己这边的被子撩开吹吹夜风。

被子又被一只大手抓了盖上来,高燃看看身旁的男人,动了动嘴唇。

封北用手掌盖住少年的眼睛,“睡。”

高燃问道,“小北哥,这次凶手又留数字了吗?”

封北没出声。

高燃知道留了,他拿开眼睛上的大手,抠着那只手掌心里的茧,心里想着事儿。

两人都没怎么睡。

案子一天破不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就挪不开。

天亮时,小的翻墙回去,大的洗漱后去了局里。

zf给郑局施压,郑局转脸就把封北叫来,隔着办公桌训话,喷的桌上到处都是唾沫星子。

“九五年九七年的两起暂且不提,光是这个月就发生了四起。”

郑局伸出四根手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四起,四起!”

他绕过桌子走到封北面前,“这个月才过去二十三天,后面还有七天,封队,你跟我说说,接下来的七天里会不会再有第七个死者,第八个死者?”

封北闷声抽烟。

郑局背着手走动,“我知道这些天你跟你的人已经尽力了,我也知道这是一起高智商犯罪,一切勘察都没有效果,但是!”

他的话一顿,“尽力这种话不能对人民群众交差,他们希望看到的只有一种结果,就是凶手绳之以法,而不是逍遥法外!”

封北把烟灰弹到桌上的烟灰缸里。

郑局的面部肌肉一抽,他这烟灰缸摆那儿,倒是成了这小子专用的了。

“悬案的案宗一年比一年多,这说明什么?说明智商高的人犯法的几率大了。”

郑局拍桌子,“人民群众的利益受到伤害,他们指着我们给一个公平的说法,我们就要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封北的舌尖舔过干燥的嘴皮子,“郑局,您说的是。”

“别给我来这套。”

郑局喝口茶润润嗓子,他把茶杯一扣,这次谈话的重头戏就出来了,“上头限了时间,这个月内必须破案。”

“也就是说,你跟你的人有七天时间。”

封北的额角鼓动,“多少?七天?逗我玩儿呢,这起连环凶杀案从九五年到现在,跨越了五年的时间,累积起来的线索忽略不计,连个像样的嫌疑人都圈不定,一个礼拜就能破?除非凶手他自己不想活了,给我们丢线索等着我们抓他,这可能吗?”

郑局甩手,“你说的这些我管不着,七天之内你要给我一个结果,我给上头一个结果。”

“……”

封北摔上门就爆粗口,“七天,仗着说话不腰疼,真够可以的。”

曹世原手插着兜,慢悠悠的往这边来,“郑局是不是让你在七天之内破案?”

封北懒得搭理。

曹世原那个贩|毒案有了新的切入点,一名卧底警||员成功打进内部,他忙着跟进,不然还得在封北这边管连环凶杀案件,刚才被里面那位训的肯定就也有他一份。

躲过了。

封北往办公室走,曹世原叫住他,“封队,我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很忙,小朋友就麻烦你照顾着点了。”

这语气听着让人上火。

封北冷着脸转身,几个阔步逼近,压低声音在曹世原耳边说,“是个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得出来他讨厌你,看到你就跟看到洪水猛兽一个样。”

曹世原淡声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封北揪住他的衣领,“人不喜欢你,你还上前凑热闹,有劲吗你?”

曹世原反问,“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封北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虚刚起,又在几瞬间分崩离析,得意道,“最起码他不讨厌我,愿意亲近我,甚至依赖我。”

曹世原轻笑,“也就是他现在还小,过个两年,他长大了,事业开阔了,你看他还需不需要你。”

封北也笑,“是不是想从我脸上看到不安?做梦吧你。”

曹世原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他动怒的预兆。

封北却不把这人放在眼里,“曹世原,我这个人吧,脾气冲,性格火爆,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搞明里暗里的那套,你打不过我,别逼我把你打进医院。”

他心烦得很,案子已经让他头都要炸了,不想再跟曹世原扯,把人一推,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世原伸出修长的手指整整衣领,慢条斯理的将那些褶|皱一一抚平。

下一秒他的眼底涌出些许阴冷,转瞬即逝。

封北叫人把工地的所有资料全搬过来,“要打电话给家里的去给我打电话,今天一天谁都不准走,就坐在这儿给我一本一本的看,听见没有?”

大家伙都面色凝重,“听见了。”

资料多又杂,工作量巨大,毫无头绪的翻看,压力倍增。

封北不爱喝酒,就抽烟,瘾大,他只要一烦躁起来,烟就离不开手。

会议室里乌烟瘴气。

到了中午,大家随便吃了扒拉几口饭就继续。

天黑了,夜深了,一个都没走。

封北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嗓子生疼,他喝了大半杯水,把指间的烟屁|股摁灭丟地上,拿烟盒的时候发现空了。

“叶子,去给我拿包烟。”

吕叶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头儿,你都抽完一包多了。”

封北一言不发的把空烟盒捏扁丢出去。

吕叶又要说话。

杨志给她使眼色,“头儿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话。”

吕叶冷眼看他,“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嘿,你跟我来什么气啊。”

杨志挠挠头,商量道,“那什么,头儿,你这烟抽的是有点儿多,太伤身体了,要不你学学人曹队长,吃吃糖吧?”

“一个老爷们成天揣一兜糖果,他那样儿一般人学不来。”

封北嗤了声,“再说了,吃糖就不伤害身体?”

杨志不信,“吃糖还能伤身体?不能吧?”

一年长点的警员说,“根据世界卫生组织调查,多吃糖比吸烟的危害还要大得多。”

杨志吃惊不小,“……我滴个天啊,我还真不知道,那我得让我小侄女少吃点糖,她现在吃糖不吃饭了都。”

其他人有感而发的说笑两句。

气氛稍微轻松了点儿。

封北疲惫的捏了下鼻梁,他后仰着头按按酸痛的脖子,无意间瞥到墙上的表格,竖排的数字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顿了顿,封北看了一小会儿,发现了什么,人立刻就站起来跑过去。

表格内容是天元饭店花名册的一部分,按照先后顺序登记的。

1:王洪

2:戴成

3:王大壮

4:刘一饼

5:钱立山

6:艾青

……

封北一个一个往下看,9:吴军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查凶手杀害第五个死者留下的那串数字2696。

四个人的第一个字母分别是d,a,w,a,连在一起是dawa。

封北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用手去连接,几个字母拼读起来就是大洼,第六个死者的案发地是在那条路上。

杨志凑过来,伸着脖子看看,“头儿,怎么了?”

封北快速去翻桌上的照片,翻出第六个死者的现场留下的63856,他再去看表格,却不能确定这次是6,3,8,5,6,还是63,856,或是638,56……

组合的数量太多,要是把顺序打散,那更是难以估计。

第一次反着推,容易。

鬼知道凶手第二次还会不会是第一次的玩法。

封北让杨志把县城的地图给他,“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杨志连忙找了递过去。

封北摊开地图,全是密密麻麻的地点方位,头晕眼花,他大力按太阳穴,更加清楚想破解出那串数字的密码,还需要一些时间。

得让大家伙一个个排除,将范围缩小再缩小才行。

“头儿?”

封北来回踱步,现在是没法判断凶手下一次行凶地,但对方已经暴露了,“去查一下天元饭店第一批工人的花名册在谁手里。”

“头儿,现在已经凌晨……”杨志看手表,“两点一刻了,要不等到上午再查吧?”

封北吼道,“就现在,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