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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1 / 2)

暮霭沉沉时, 市廛间当街铺房悬挂起灯笼彩饰,人流三三两两, 秩序井然。

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袍郎君用竹杖探路, 走进一家门口挂着“打烊”木牌的当铺。

蓑笠边缘的帷纱飞起一角,隐约可见他清隽容颜,憔悴神色。

而沈青梧便坐在当铺对面三层阁楼的屋檐瓦上,闲闲看着张行简如何辛苦。

追上张行简花了些功夫, 但并没有太难。他到底身上有伤、眼睛不便, 这样相貌的郎君, 在这般穷苦之地并不多见。张行简算了许多隐蔽路线, 却没考虑过他自己相貌的出众。

以为戴着蓑笠就不明显了?

沈青梧拔着屋檐上的草,懒洋洋:笨。

既然跟上了他,她便不着急下去找麻烦。猎物已经入了她的网, 她想什么时候下手便什么时候下手。而今——看猎物挣扎, 也蛮有趣。

张行简自认为聪明,沈青梧不用脑子,谁胜谁负?

她要拭目以待。

此时, 进入当铺的张行简, 刚刚与店里小二对完了暗号。

当铺扶拦后的小二自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斗笠郎君便是自家主上,却也不敢再懈怠。

小二邀张行简进里面歇息, 说要给客人安排上房。

张行简摇摇头, 温和十分:“我如今另有他事,暂时不能歇息。何况我也不想给你们找麻烦。”

他的“麻烦”让人听不懂, 张行简已经略过那话题, 问小二重要的问题:“我先前托你们给益州军统帅去信, 已经过去了五日, 益州军统帅没有回复吗?”

暗网遍布, 当铺相连,飞鸽传书,五日应该足够了。

小二苦笑:“郎君,益州那边好像在打仗,咱们的信鸽进去后就没飞回来过。我们放了好几拨信鸽,都没收到回信。”

张行简蹙眉:打仗?

估计是西狄与益州的摩擦吧。

时间选得真不巧。

若无意外,博容此时应该已经见到李令歌,拖住李令歌;而他这边应该证据反转,利用自己那所谓的渎职卖官罪反将到孔业身上,拖孔业下水……

张行简让孔业下台,孔家跟着倒。没有李令歌在朝,没有孔家相护,张家成为少帝唯一依靠的人,才有机会徐徐图之,对付少帝,废弃并杀掉少帝……

少帝以为天下人都将张家曾经的惨案认为是帝姬造成的,张家自己也应那般认为。少帝依靠姐姐的保护才那般肆意妄为,依靠孔业的计谋才和帝姬平起平坐。若是两个先机都没有了,少帝不学无术,又能如何?

但是如今看,不光张行简这边倒霉,博容那边也进展不顺……

张行简陷入深思。

他想写信让博容将沈青梧召回,恐怕短期内做不到了。

小二无法通过斗笠看这位郎君的神色,小二只建议:“郎君,若你的事真的急的话,不妨召那些暗卫出来,帮你去益州送信?”

张行简回神。

他想到长林等人。

长林那些人与沈青梧打过后,便重伤逃之。他们之后和当铺联系上,想和张行简联络。可惜那时张行简被沈青梧“软禁”,根本没法子与他们联络。

而今嘛……

张行简说:“让他们先疗伤吧。伤好了,若想来寻我,唔,十日后再来找我吧。”

他给了一个地名。

小二记下后,目送这位郎君扶着竹杖离开。

他见这人眼睛有疾,行动间却悠缓安然,实在让人看不懂。

为什么是十日后再找他?现在不能找吗?那些暗卫养伤比保护郎君更重要?

小二自然不知张行简的意图,只好摇摇头。

张行简离开后不久,当铺又来了一位客人。

今日两拨客人都十分奇怪:先前郎君眼睛有疾,气定神闲提了一堆要求;现今走进来的年轻娘子背着一张弓,冷面冷眼,看着不好对付。

小二手按在扶拦后下方暗格的刀柄上,对这位女客人皮笑肉不笑:“娘子,外面写着‘打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看吗?”

沈青梧打量一番当铺,目光落到这伙计身上。

她直接问:“张行简要你们做什么?”

小二:“什么张行简?你在说什么?你……”

他本就不知道先前郎君的名字,这娘子看着不好惹,自然敷衍为主。但沈青梧懒得跟他饶舌,手肘撑在案上,只那么轻轻一磕,她手肘下的案面,便开始寸寸裂缝。

小二呆若木鸡,额上渗汗:这煞星……

他快哭了:“小本生意,哪里惹了您老人家,我们改……”

沈青梧:“张行简和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跟我复述一遍。不然我拆了你们店。”

小二犹犹豫豫地说出来,心想先前那郎君也没警告他们不能说,那就是能说的吧……只是之后得赶紧提醒主人。

沈青梧:“那你们帮我传个话给长林。”

小二:长林是谁?

沈青梧慢悠悠:“你们告诉长林,博帅让我保护张行简,张行简的安危由我一人负责。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合作干活,我单打独斗惯了,之前只是给他们了一个小教训。他们要是不听劝,仍要来,那就不要怪我下死手。”

沈青梧单手托腮,冷淡的眼眸凝视那吓得直冒冷汗的小二:

“你可以问一问长林,他难道觉得我保护不了张行简吗?他真的足以放心。”

小二:“……”

沈青梧轻飘飘:“我喜欢张行简,不是天下皆知嘛。让长林好好养伤吧。”

沈青梧说完这些,便轻松转身离开。她该做的提醒已经做过了,长林那些人要是不听劝,非要和她抢张行简,那不能怪她。

而小二在这女煞星走出很远后,才忽然恍然大悟,明白了先前那郎君为什么说让暗卫十日后再联系他——恐怕那郎君知道自己在被女煞星跟着。

恐怕那郎君想用十日时间解决这女煞星。

小二振奋起来,暗暗期待那郎君能解决掉女煞星这麻烦,做掉这女煞星。

--

在张行简与沈青梧不动声色过招的时候,益州之地,确实经历了一场小仗。

这是益州这种边陲之地常有的摩擦,每逢秋冬,西狄总是要抢一些粮食好过冬,益州便要千般防备。

战事很小,不足以让博容召沈青梧回去,但西狄军偷袭一小镇时,仍惊了城镇中百姓,抢了百姓不少粮食,杀人放火之事也没少做。

益州军在前线与西狄对敌,后方的小麻烦有官员解决,历来如是。

只是边陲之地习惯了这种小战乱,初到益州的沈青叶主仆,却在战争中受了惊吓。

在张行简下狱后,沈家慎重思虑后,考虑到张家自身难保的情况,正如沈家曾经为沈青叶定下亲事一样,这次他们再次做主,为沈青叶解除了婚约。

这般解除婚约,虽和沈青叶的意,却不是沈青叶愿意的。

她自然想与张家三郎解除婚约,但她不愿在张家三郎落难时背信弃义,让张家雪上加霜。

于是,羸弱多病的沈青叶顶着沈家压力,去张家找过张文璧。正是沈青叶当时的主动关怀,张文璧才告诉她一个消息:

张行简在入狱前,为他们都做了安排。张行简说,若是沈青叶不来张家寻他,便当无事发生;若是沈青叶来找他,那就让张文璧告诉沈青叶,小心少帝。

“小心少帝”是什么意思,沈青叶心中暗猜许久。

她最终做出的选择,是在张行简流放时,她离开东京,在侍女的陪伴下去江南,为父母扫墓。

沈家不愿在此时为难这个父母皆亡的孤女,便让侍女卫士陪着沈青叶去散心。他们做足关怀沈青叶的样子,只等沈青叶扫墓归来,再重新为沈青叶安排一桩对沈家有利的婚事。

沈家对沈青叶的照料,一直是有前提的。

但沈青叶在去给父母扫墓之前,她想先去益州,看一看沈青梧。在沈家居住多年,她最能放心、最能信赖的,居然是在很多年前就与沈家、与他们所有人断了联系的沈青梧。

既然顺路,侍女与仆从便不阻拦,跟着沈青叶来了益州。

之后他们遭遇了战乱,在西狄军袭城时,沈青叶与仆从们走散。益州军赶走西狄军,前面拉开战线时,后方的小镇百姓才从各家中出来,打扫战场。

沈青叶流落于此,包袱与侍女都不见了,她心疾犯了,病了几日后,打起精神,跟收留自己的一户人一起去战场上打扫,为人收尸,顺便寻找自己的侍女、卫士。

战场上收尸的人不少,沈青叶咳嗽着,忍着恐惧,在鲜血与尸体间趔趄走动。她手里提着老伯给她的麻袋,那老伯说,这些人都死了,捡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可以拿去用。

那将军说,搬一个小兵去火葬场,给十文钱。小门小户,不得不在这种活死人的生意中养家糊口。

沈青叶喘息微微,小心站在一地伤亡中,茫然听着四方痛楚呻、吟。她抬头眺望四方,见天高云阔,人如蝼蚁,这就是沈青梧的世界吗?

她想找到沈青梧。

沈青叶四处张望,看能否寻到说得上话的将军。沈青梧在益州军应该很出名,只要找到益州军的人,这些人就能带她去找到姐姐吧。

有姐姐在,姐姐会保护她。

姐姐会帮她找到走散的仆从,找回她的包袱。她其实不急着下江南扫墓,爹娘毕竟死了那么多年,她年年在自己院中祭祀,回到故土对沈青叶并没有太大吸引力。

对沈青叶有吸引力的,是那跃出沈家小小牢笼的广阔天地,是自由自在可以选择想要生活的沈青梧。

沈青梧说过,如果沈青叶有需求,可以找她帮忙。

只是……沈青叶咳嗽得厉害,尸体与腥臭味让她脸色煞白。她跟着老伯收尸几日,士兵见了不少,却没见过一个将军。她试图和兵士说话,对方却因为她没有钱财,连话都不肯帮她传。

那些士兵鄙视她:“沈将军是你能见的?拿不出信物就别挡路。我们沈将军可没有亲人朋友。”

沈青叶无奈地蹲在尸体间,思考着法子。她的麻袋被一个死尸绊住,她跟着老伯翻尸体时,闭着眼睛颤颤地摸出了一块冰凉的东西……

不同寻常的触觉,让沈青叶睁开眼。她见到一块古朴简单的玉佩,落在自己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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