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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1 / 2)

东京并非沈青梧畏惧的地方。

它只是对沈青梧没有吸引力, 它只是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追赶着她的过往与没有尽头的麻烦。

但若是张行简说,他会一直在东京等着她叩门, 夜夜为她留门……东京是否意味着些新的意义呢?

沈青梧没有想清楚这些, 她告诉张行简说她要考虑,但是私下里,她将杨肃的信看了很多遍。

她至今不懂杨肃一次又一次地说娶她,是出于什么缘故。但是欲对她的吸引, 想来不下于张行简对她的吸引。不然, 她为何会好奇, 为何会犹豫?

她没有立即给杨肃回信, 确实是有些被张行简的“莫欺骗他人感情”所束缚。

然而,沈青梧心里会不甘地想,她并未欺骗杨肃感情, 是杨肃求娶。

她就是觉得……在张行简承认他的欲之后, 这一切有些没劲儿了。

她心中频频地害怕与恐慌,频频地提醒她有什么事在超乎她的认知,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飞速发展。一贯熨帖的情感中有一块没有碰触过的地方, 会在她与张行简相处中, 突然蹦出来,将她吓一跳。

沈青梧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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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 长林例行来向张行简报告最新情报, 也例行地在张行简屋舍中,看到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沈青梧。

长林不避讳沈青梧, 说起东京如今的情况。

年底祭日与祭月大典会如何举办, 少帝恹恹地停止选秀后又闹着大办大典, 要满城张灯, 多少大臣因为弹劾而被少帝关进牢里, 连孔业都老了许多岁……

长林一边汇报,一边时而瞥一眼那个沉静的沈青梧。

他不知道沈青梧有没有听他的话,但是郎君要他多提一提“东京”,他确实时刻在沈青梧面前提。

长林时不时的打量,沈青梧即使不抬头,都感受得到。

她不过是不吭气罢了。

待那主仆二人说完了他们该说的话,沈青梧从书本中抬起头,很淡然地问张行简:“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东京了?”

她听出长林那些情报中,不着痕迹的对张行简的催促。那些催促一两次,沈青梧不一定听得出;沈青梧天天听,她再迟钝,也听出了东京政务积压,越来越多。

张行简眸子一闪。

他笑问:“我若回东京,梧桐不与我一道吗?你我身上有‘同心蛊’,我不能离开你太远,你忘了?”

沈青梧没接他这话。

她问长林:“杀害博老三的凶手,你们还没找到线索吗?”

长林:“快了快了,已经追到一些痕迹了。我们再赶一赶,现在郎君在四方设了关卡,他逃不了太远。”

沈青梧托腮:“那你是不是应该抽出人手,去找那个苗疆小娘子,帮你们郎君解蛊了?”

这话一出,四方皆静。

烛火荜拨一下。

长林本能地去看张行简。

披着雪袍、宛如云鹤的张行简静静坐着,好一会儿,张行简才垂眸,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梧桐是什么意思呢?”

沈青梧不看他。

她怕自己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那些自己正在努力压抑的情绪。

沈青梧低头继续看书本:“解了蛊,还你自由的意思。”

张行简沉静一二,道:“你觉得我束缚了你,是吗?其实我忍功极好,你即使离我远一些,我也足以忍耐那疼痛,不至于一时半刻就丧命。

“梧桐,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并未阻拦你。”

长林此时觉得自己多余万分。

他甚至心慌,不想听下去。

他生怕自己听到郎君被拒绝,他不想看到郎君那般委曲求全仍失败的样子。然而此时,屋中二人没有一人有功夫在乎长林的多余,好解放长林,让他离开。

沈青梧低着头:“你上次说的考虑,我考虑过了。我不去东京。我不太喜欢东京……我不喜欢我过去成长的环境。”

张行简沉默。

他慢慢道:“无妨,此事不急,尚有转圜余地。我不急着回东京……”

沈青梧说:“但博容给我写信,我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劲。我要回益州去找他。”

她抬头,看着张行简。

她想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再日日和张行简相处,她感觉自己会做出一些事——一些让博容无法原谅她的事。

她明明只是不甘罢了。

如今他都承认他的欲了,她的不甘应该结束了。

沈青梧平静:“我多番囚你,确实不对。你若想报复,我悉听尊便。但你也屡次骗我,我不计较。何况最后这段时间,我自认为我与你相处得尚且愉快,称得上好聚好散。

“张月鹿,我还你自由。”

“咔擦”一声。

沈青梧低头,看到张行简手边端着的瓷杯,被捏出了裂缝。

鲜血从张行简手缝间溢出,张行简却低着头,像是没感觉到。

长林:“郎君!”

沈青梧:“你手流血了。”

张行简这才去看,他慢慢放下那被捏出裂缝的杯子,从容万分地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自己手上的血。他手指修长好看,红血与白雪交映,晃得沈青梧一阵目晕。

沈青梧看得目不转睛。

张行简微微笑:“方才走神了,些许小伤,不必挂念。”

张行简问沈青梧:“那你打算何时离开?”

不等沈青梧回答,他便自作主张替她决定:“不如过了上元节再走。只是这么几天,应当耽误不了什么大事。我孤身在外,身边无人陪伴,还是想过一个有烟火气的好年的。”

他弯眸浅笑:“梧桐不至于连这么几天都等不起吧?”

他开玩笑:“博容对你自然重要,但难道我便一点也不重要吗?”

他袖中手指蜷缩,握成拳头,全身紧绷着。

他已决定,她若非要走,他少不得强留,少不得采取极端措施。

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他亦知道沈青梧喜欢怎样的自己……他勉力维持着她喜欢的那般从容安然的模样,对她露着笑容,浅浅诱惑着她。

他从未在意容貌,但此时他忍不住去用他最好看的那半张脸,朝向她。

睫毛浓长,目有烟雨,唇红面白,好生清隽风雅。

沈青梧忍不住抚摸自己心跳。

她知道自己又开始血液沸腾,又开始那种古怪的症状了。而正是这种症状的频繁出现,才让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

可是张行简又这么好看。

沈青梧听到自己被美人迷得晕头转向,说:“那我上元之后再走。”

张行简笑着说好。

沈青梧说完,便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寻借口说要去睡了,抱着桌上的书本便出门走了。

她一走,长林去看,张行简脸上的笑意果然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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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下,张行简低头,心不在焉地包扎他手上的伤。

长林尴尬:“原来这么长的时间,郎君都没有留住她夜宿啊。”

张行简淡声:“我留住了,但是她非要体贴我,这几日都不在我这里夜宿。”

长林摸鼻子。

他干笑:“那、那起码说明,沈青梧会体贴人,是有点在乎郎君的……”

张行简想到沈青梧看他的眼神,想到沈青梧任由他叫“梧桐”而不反抗……他心中慢慢平静,他想她心里还是有些自己的。

他心里开始暗恼。

他猜是他邀请她去东京,操之过急,才吓跑了沈青梧。他明知道沈青梧不喜欢东京,他竟然还是被杨肃刺激,忍不住想将她哄去自己地盘……

只要沈青梧日日夜夜在他身边,谁能抢走她?!

张行简喃声:“离上元节还有些日子……我还有机会。”

长林只能干笑。

他心想郎君之前都没信心能在三月之前将沈青梧哄骗去东京,如今离上元节不过一二十天,郎君就有信心能留住人了?

长林问:“那我还去不去找那苗疆小娘子?”

张行简幽幽看他一眼。

长林抬头望天:“那我就不去了吧。天高地远的,我也不想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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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想,博容一定与他命里犯冲。

张行简自小受这个人的影响,熬到如今,终于熬到世人快忘记博容了,他动心于一女子,那女子偏偏受博容影响更深。

这真是让他挫败。

不,他不能接受。

沈青梧不来找张行简,张行简便去找她。

夜里,沈青梧也不在屋中点烛,一个人拿着杨肃的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着入睡的时候。“笃笃笃”三声敲门,她听到了,但没有动。

她性格如此乖僻,本就不爱搭理人。而旁人一见她这样不讨喜,多半就离开了。

但是门外那人继续敲门。

那人声音温柔:“梧桐?”

张行简!

沈青梧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张行简听到里面重物“咚”地摔倒,又听到到处找鞋履的声音。屋里人又狼狈又着急,扑腾一阵子,才冲过来开门,呆呆看着门口的他。

张行简眼中噙笑,廊下的灯火光照入他眼中,给他眼睛镀上一层春波一样的潋滟金光。

沈青梧像个落水小狗一样,没精打采地看着他。

张行简看她这样,心一下子十分柔软。

他竟有些原谅她想远离他了。

他叹口气:“有点事过来找你……你一个人在做什么,连头发也不梳?”

沈青梧:“马上要睡觉了,梳什么头?”

张行简:“睡?你不是请我当老师教你读书写信,我还没教你几日,你就要睡了?你不是自诩勤奋,我怎么见你如此懒怠?”

沈青梧目光明亮。

她问:“你还要教我啊?哦,我忘了。”

她凑过来,就在他唇上亲一下。

张行简一怔。

他向后退一步,衣袂微扬,喉结滚动。他在“并非求欢”与“你在做什么”之间徘徊片刻,选择了一句:

“漱口了吗?”

沈青梧挑眉,忿忿道:“我也没有那么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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