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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2 / 2)

原霁有随时随地闭眼就睡的习惯。这种习惯让他保持最充足的体力,睡梦深沉,不会被梦魇所扰。但是这一次,两日未曾闭眼的原霁趴着睡觉中,混乱地梦到一些什么。

他自己浑浑噩噩,没有意识到是梦。梦里突然看到原让的身影,原霁心里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后,他迅速从梦中抽离出来,睁开了眼。

趴在柜台上的丁野被猛然坐直身子的原霁吓得不敢喘气,而原霁怔坐一会儿,脑中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了一个荒诞的、也许能找到原让踪迹的主意——

他的梦。

他那虚无缥缈、很长时间不做的、有着严密时间线与故事逻辑、一直在向后发展的梦。

原霁并不相信这个梦的真实,他对此梦也从未上心。然而原让失去踪迹,风雪迷离,寻人救人的困难,让原霁迟疑着,想向玄学寻求帮助。

左右不过一个梦。

无用也无伤大雅。

如果真的有用……他就能找到二哥了。

他需要做梦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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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关幼萱独自入睡,她亦睡得很不安稳。骤然间,门被推开,巨大的声音吵醒了关幼萱,让小女郎心跳咚咚。掩着心跳,关幼萱紧张地看去,见推开床帐坐下来的人,是原霁。

关幼萱糊涂又可爱地依偎向他,声音含糊如撒娇:“夫君,你回来睡啦……”

原霁拽住她肩膀:“骂我。”

关幼萱:“啊?”

原霁:“别耽误工夫,真心实意地来骂我。我需要你骂我。”

关幼萱的瞌睡被他惊跑,被他抓着肩膀,她迷蒙地看他,原霁下巴上的青茬又长了出来。他些许憔悴,眼底更多的是烦闷。他如一个野人般半夜闯进她的屋子……张口就让她骂他。

多亏关幼萱是听话的性情,她绞尽脑汁:“唔,你脾气比较急,容易生气。你不服输,是倔驴。你耐心不好……”

原霁不耐烦:“这不是骂我。你连骂人都不会?你以前骂我的那些呢?就那些……不好听的词!”

关幼萱:“我不骂人的!”

原霁:“你骂过的!你翻脸不认么?”

他觉得他做梦的契机是关幼萱的“狼崽子”三个字,但是他怕自己干扰她,怕她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地说出来,他就无法做梦……他要完全还原自己做梦的契机,便连提醒都不能告诉关幼萱。

他绞尽脑汁地将关幼萱往正确的方向引,但他说话那么急,抓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摇醒她。他凶悍的眼神在半夜里恶狼一般盯着人,关幼萱心中涌上的委屈,何其巨大?

关幼萱心中难受至极。

她被他催问地烦,被逼得急,不觉脱口而出:“骂就骂!臭恶狼,讨厌的狼崽子!”

她骂出来了!

原霁眉头舒展,心情又有些复杂——原来“狼崽子”,真是她用来骂他的话啊。

而关幼萱见他那副舒展眉头的模样,心中冒上的委屈更多。关幼萱眼中水雾濛濛,睡前的沮丧一同涌上,让她哽咽:“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讨厌我讨厌得让我骂你。”

原霁一愣,说:“谁说的?”

关幼萱找不出借口,因在此次之前,原霁并未作出让她委屈的事。可是小女郎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可怜,她恼道:“我梦到过的!”

原霁愣愣看她雾濛濛的眼睛。

他匪夷所思,忽然之间全身发麻,洞察到了一个也许被他遗忘很久的东西——

“关幼萱说她以前梦到过我。她不认识我,却拿着我的画像找来凉州。她说我是她的未婚夫君。”

“我此前从未认真思考她的话。我觉得她是在给自己的爱慕找借口……但如是关幼萱做的是和我一样的梦……”

原霁恍惚地问:“你也梦到我娶你?”

关幼萱赌气嚷道:“才不是!你才不会娶我呢!我梦到你特别讨厌我,烦我,你讨厌我讨厌得不想娶我,晒着我,晾着我!”

原霁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梦到……”

他梦到他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他费尽心思想娶她,他整日傻子一般追在她后头跑,是她不要他……太多的念头涌上心房,现实和梦境的双双疑惑,让原霁不知从何说起。

他只好道:“我没有讨厌你。你一定是梦错了。”

关幼萱:“没有,我梦得特别真……啊。”

她小小地、惊讶地、睁大眼睛地,“啊”一声。因为她凶巴巴的、半夜扰她清梦的夫君俯身来,在她唇上亲一下。他亲得这么轻,又这么有意思——他牙齿咬住唇,向外勾一下,“啵”一声再弹回去。

关幼萱瞬间脸红,捂住自己嘴巴。

她呆呆地仰头看他,原霁俯着脸:“我不讨厌你。”

【“他不喜欢你,他讨厌娶你为妻。”

“他喜欢极了你,他在心里娶了你一百遍一千遍。”】

两者之间,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关幼萱被他明澈诚挚的眼睛望着,她不知所措,茫然万分,半晌才红着腮垂下了脸,只心中的怨愤,好像被他吹走了一半。留下的另一半,是因为原霁没空多说,他睡在了关幼萱身边,却不是为了与她谈心。

他倒头就睡,为了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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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如愿以偿梦到了后续。

梦中时间线到了十月。

曾经小七郎写信给关幼萱,说十月便下江南去找她,与她说清楚两人的事。这个约定,在梦中没有成行。因为十月份,原二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与陌生男人私奔了。

此前毫无征兆。

原让惊怒万分,羞耻万分!

原家与关家因此事生出龃龉,原霁怒火冲天,他不可能下江南去找任何关家女郎,他只想在凉州抓住那个与人私奔、给自己二哥蒙羞的女人,质问她怎么敢这样对二哥!

最先找到关妙仪的,不是原霁,而是原让。

原让中了漠狄人的陷阱,漠狄人抓住关妙仪威胁他,关妙仪的姘头薛师望找到原让,让原让救人。

漠狄人用关妙仪当人质,要凉州败在原让手中。原霁身在武威郡守城,风雪大恶,他分.身乏术,即便有封嘉雪前来缓解他的压力,但元帅的失踪,让凉州人心惶惶。

原让面临老漠狄王的威胁,面对着楚楚可怜的、被漠狄人抢走的妻子。妻子流着眼泪,然而原让已经不清楚,她哭的时候,看着的男人,到底是他,还是薛师望。他与她同床共枕这般久,他可否一直是她厌恶的人?

“原二,这可是原二夫人,是你此生最重要的女人!你只要将玉廷关下的兵撤走,我就将你夫人还给你!薛师望这个人,我们会帮你杀掉!”

原让与束远并肩而立,他们被困在敌人的包围圈中。身后凉州兵千万,但是此时的原让,孤立无援,只能遥遥看着闭目落泪的关妙仪。妻子和凉州的选择题,让他脸色苍白。

原让面无表情地弯弓搭箭,手中箭只飞出,所有人未曾反应过来,原让的箭,直入关妙仪心口。

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的选择是——凉州。

原让的选择,让他自己脸色灰败,跟在原让身后的薛师望等人,呆呆地看着关妙仪的身子倒地。大片血泊漫开,她是至美的女人,死都死得那般艳丽。风声怒吼,束远拔刀,与原让一左一右地袭杀向发愣的漠狄人。

薛师望眼眸赤红,领着自己的马贼:“杀——”

双方混战,一个女人的生死,在此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原让一心杀漠狄王,不让任何人、任何事左右。他的七弟和封嘉雪在武威郡对抗木措时,他深陷关外,唯一的目的,便是杀了漠狄王。

漠狄王终是死在了原让手中。

原让提着老人的头颅,虚弱疲惫地立在血泊中。风雪停了,凉州的援军找到了他们的元帅。老漠狄王的死,让凉州军振奋。然而狂欢声中,薛师望手中的箭,对准了原让的后背。

原霁与封嘉雪双双赶至,原霁第一次打守城战,竟然让木措退兵。虽有封嘉雪指挥之功,但原霁满心觉得自己从此后有了威名,便有当将军的才能。

“二哥——”他跳下马,飞奔向立在血海中、手提敌人头颅、面色苍白颓然的青年。

封嘉雪眯了眸。

下一刻,一支箭从后“刺”一声,插入了原让的后背。原让缓缓回头,与薛师望冰凉的眼、手中的弓对视。

“二哥!”原霁喊声转而凄厉。

“砰”一声,原让倒地,倦怠万分地闭上了眼。

他从未想做将军,做元帅。凉州和七弟需要他,他不得不站出来。妻子也死了,漠狄王也死了,而原霁能够出头了。原让无情无爱,断情断爱,他此一生如同笑话,而他最想要的、想要的……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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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霁大汗淋漓,从梦中惊坐起。

天还蒙蒙未亮,喘气未定,原霁推起自己身旁蜷缩而睡的关幼萱:“萱萱,起来。我知道二哥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