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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司星(四)(2 / 2)

从一个细碎的裂纹开始,愈发多的灵力瞬息间灌入叶片,巴掌大的绿叶登时被绞碎。

空青视线从空气中纷扬的残叶上挪开。

“没什么。”

*

另一边,山门前相?遇的五人,皆已入正殿休整。

恭和?恭顺二人一反常态,并?未老老实实跟在玉流月身侧,而是一左一右围在裴烬身侧,一人一句向他介绍。

“此处是无?定轮,上至一宗气运,下至一日吉凶,皆可瞬息间演算占卜。”

“那个是星辰轨,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被星辰轨所载,可纵观上下千年之事。”

“这是玲珑棋,只需对弈一局,一子知阴晴,两子知吉凶,三子知天命,四子可纵观全局。”

“此处是九九八十一块星月璃所筑,星月璃你应当知晓,这可不是寻常之物?,更非空有灵石便能换到,更讲究缘分天定。即便当年你们乾元裴氏如日中天时,倾家荡产,恐怕也换不得几块。”

两人一句接一句,说是介绍,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炫耀。

恭顺还勉强压着性子,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只是语速听上去,比平日里?快了不少,显然情绪极其激动。

恭和?则丝毫不遮掩,手指都快要?贴到裴烬面门上。

裴烬起初并?未搭理,但实在被吵得头痛,眼神?阴沉扫过去。

刚接触到他眼神?,恭和?恭顺便像是回想起什么尘封已久的记忆,登时站好了。

裴烬见状,冷嗤一声:“小豆丁。”

“你说谁是小豆丁?!”

恭和?瞬间破功,不甘不服地怒喝出声。

恭顺虽未开口,却也看向裴烬,对他怒目而视。

“恭和?,恭顺。”玉流月淡淡道,“带这位贵客回房,好生看顾。除了我和?寒烟仙子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她一开口,恭和?恭顺情绪瞬间一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是,宫主。”

他们在转角处分开,玉流月走在温寒烟身侧,轻轻一笑:“恭和?恭顺鲜少接触旁人,不太会表达。他们其实很开心。”

“不过,眼下总算没有旁人打搅,我们也可以好好地聊一聊,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玉流月话锋微转,带温寒烟向另一个方向行去。

司星宫连廊与寻常宗门不同,每一座宫阙都浮空于云海间,中间以片片星月璃联结。

两人御空踏着星辉而行,来到玉流月的居所。

房间内陈设并?不奢侈,甚至比起正殿,反倒朴素许多。房中不知为?何?氤氲着袅娜白雾,雾中一块蒲团,左右墙面上隐有星辰般的光晕,时不时闪烁。

“请坐。”

玉流月示意温寒烟在房中唯一的蒲团上落座,自己则掐了个灵诀。

虚空之中震荡一下,空气如水波般缓缓摇曳起来,涟漪弥散开来,自正中央浮现出一阵炫目的灵光。

墙面上的光晕狂乱闪烁而起,点点星光绵延开来,连成一条宏丽的光带。

光带在墙面上迂回流连,头尾相?衔,形成一个巨大的弯月。

“果然……”玉流月盯着墙面上的纹路,喃喃道,“天命所指,这便是我应当做的。”

房中光晕缓缓散开,一枚状若弯月,莹白如玉的灵宝缓缓落入温寒烟掌心。

还未触碰到它?,温寒烟便隐隐感?受到一阵浩瀚的灵力波动。

这绝非凡物?。

她小心将?灵宝纳入掌心,浑身皆是一震,无?论是还未痊愈的伤势,亦或是无?妄蛊缠身的焦灼情绪,在触碰到这件灵宝的瞬间,尽数一扫而空。

“此乃‘元羲骨’。”

玉流月并?指轻点,元羲骨散作万点灵光,如绵绵细雨落下,没入温寒烟体内。

温寒烟思绪微滞。

并?非她不愿去思考,而是在某一个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无?需任何?思考。

就像是这世间一切因果轮回,皆入她心,却不似浮华那般扰人,而是深深沉淀下去,仅剩静谧平淡。

她仿若变作一片空白。

恣意飘荡于世间,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做完这些,玉流月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元羲骨虽能压制无?妄蛊,但也只是暂时的。”她阖眸调息片刻,“你们还是要?尽快寻得解蛊之法?,否则,越是压抑,只会愈发遭到无?妄蛊反噬。”

说到此处,玉流月睁开眼睛。

“届时,你们只会沦落至万劫不复的境地。”她压抑着轻咳一声,正色道,“无?论是你,还是裴烬,都无?法?力挽狂澜。”

似乎在祭出元羲骨之后,玉流月便瞬息间显露出颓势。

温寒烟连忙起身,扶她坐下:“您怎么了?”

玉流月并?未推辞,盘膝催动灵气,压下一阵虚弱晕眩,轻声道,“无?事,今日我所做的,皆是天意。我命数未尽,最多不过是吃一点苦头,但只要?所行所做皆顺应天道之意,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温寒烟并?不了解司星宫功法?,不敢贸然出手相?助。

她静默良久,低声问:“玉宫主,敢问流华前辈,是因何?而陨落的?”

这一路所见所闻,虽拼凑不成完整的画卷,温寒烟却不难猜到,千年之前,裴烬同云风和?玉流华的关系一定极为?紧密。

然而千年过去,这三人却一人被封印镇压于寂烬渊之下,成了声名狼藉、杀人如麻的魔头。

一人英年早逝,早早于千年前陨落。

剩下一个人,享遍九州荣华景仰,活得很好。

兆宜府昆吾刀幻象里?,温寒烟分明记得,云风字字句句皆是对玉流华的仰慕心悦之情。

事情到底为?何?会发展至如今地步?

房中一片死寂,玉流月久未回应。

温寒烟自知唐突,暂时将?狐疑压在心底:“这问题着实冒昧,若前辈无?意答复,晚辈在此向您赔罪。”

玉流月轻轻摇摇头。

她抬眸注视着温寒烟,眼睛里?流露出许多辨不清的情绪。

“流华……”玉流月淡笑一声,“她是为?你而死的。”

温寒烟愣了愣:“为?我?”

她和?玉流华之间隔着一千年的岁月,在玉流华陨落之时,她甚至还未降生。

玉流华如何?能因她而死?

玉流月似是早已预料到她反应,她拍了拍身侧位置,示意温寒烟靠过来。

“你是否时常梦魇?梦中所见,一片空茫,辨不清来路,也辨不清去处。”

玉流月的眼眸深邃,似水温柔下的淡漠,宛若能够看透一个人。

温寒烟无?意隐瞒,干脆应下:“是。”

玉流月了然一笑,“你又是否想过,那其实根本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过往。”

“除此以外?,你与裴烬渊源颇深,远非区区无?妄蛊可相?提并?论。关于这一切真相?,我都有法?子让你知道,但寒烟仙子,终归要?由你来选择,究竟是不是想要?知晓。”

“毕竟——”玉流月自嘲一笑,“人这一世,有时难得糊涂,‘知道’反而是一种痛楚。你自己选择,要?不要?去承受这一份清醒。”

“路逢险处难回避,事到临头不自由。”

温寒烟唇角微勾,“玉宫主,多谢您体恤,只是我这一生早已身不由己。”

“与其糊涂地死,我更想清醒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