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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司星(六)(2 / 2)

竟是她母亲一脉的先祖。

水镜轰然破碎。

玉流月唇角滑落一道血痕,祭出水云镜几乎透支了她的全部灵力。

温寒烟回过神来,正欲起身扶住她,玉流月却身子微侧避开她的手,双手结印眼花缭乱,并指往温寒烟眉心一点。

温寒烟灵台一热,被尘封已久的记忆轰然涌出。

“怪物,她就是个?怪物。”

“离远点!”

“她的母亲为了生下她,怀胎十?八年——十?八年,那是什么概念?十?八年过去,别?说咱们了,就连咱们的孩子都该出来了!”

“闷在肚子里十?八年还?没死,她不?是怪物是什么?”

杂乱的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来回穿梭交织。

扭曲的光影凝集成道道剑光,她拿着树枝一笔一划,与水镜中女子面容极为相似,却更显苍老风霜的女子坐在矮矮的板凳上,靠着门边,温柔地注视着她。

“咱们阿烟,可是有仙缘的。”

树枝掉落在地上,惊起一片尘泥。

“为什么?!”

温寒烟用力推开房门,用力之大,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又来回弹跳两?下,才渐渐平息下来。

正在屋里编草席的女人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快要入夏了,阿烟总是怕热,夜间踢被子,为此着凉了好多次。

“阿烟?”女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往身上抹了抹,起身靠近,“怎么了?”

“别?碰我!”一股力道贴着她的小腹将她一把推开。

温寒烟满眼通红,脸上全都是眼泪,“到底为什么,别?人的娘亲看起来都那么年轻,可你却这么老?”

女人神情凝固了一瞬。

“你真的是我的娘亲吗?”温寒烟声音颤抖,鼻腔里克制不?住地逸出哭腔,“还?是说,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只是你捡来的,骗来的!”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脸上,力道很重,温寒烟整个?身子都摇晃了一下侧过去。

耳边一阵轰鸣,很久之后,火辣辣的痛感才蔓延而来。

她被打蒙了。

下一瞬,那个?熟悉柔软的怀抱又覆上来。

温寒烟听见低低的隐忍的抽泣声。

“……娘亲?”她下意识回抱过去。

“阿烟。”女人的声音落在她发间。

“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对娘亲,甚至娘亲的祖祖辈辈而言,有多重要。”

“……”

过去重重化作层叠剪影,温寒烟怔然抬眸。

“那半枚玄都印,被封印在我体内?”

“自我第一次见到你,便?感知到你的身份,也?感知到天命转变。”玉流月抹去唇畔血痕,“流华说得没错,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会发生改变,一切都还?有转机。”

温寒烟闻言,面容一静。

片刻后,她并未提及玄都印之事,反倒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所以你们一早便?知道,我娘亲会因我而死。”

玉流月没有说话。

“司星宫千年前浩劫一场固然令人惋惜,可司星宫又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

温寒烟撩起眼睫,“若我只想?做个?平凡人呢?”

玉流月凝视着她,叹息一声:“寒烟仙子,事已至此,莫非你还?不?明?白,你身负的命数注定了,你此生做不?得‘平凡之人’。”

温寒烟唇角微勾:“流华宫主生前仅提及‘仙缘’二?字,却字字未提其中深意艰辛。这命数并非我所求,你们却将我拖拽入这样的浑水之中,令我自降生之初便?身不?由己,注定受人摆布——无论是司星宫,还?是旁人。”

玉流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流华陨落之前,曾耗尽精血卜了一千二?百三?十?六卦。”她一字一顿道,“唯有你入局的那一卦,生机虽微弱,却尚存。”

“你便?是命定的破局之人。”

温寒烟沉默良久。

她怨吗?

或许是该怨的。

也?许她本?该过着普通却平静的生活,每日看云舒云卷,朝升日落,寻常而知足地死去。

可天命作弄,逝者?已矣,她祖祖辈辈为她而忍受一声孤寂,不?得善终,与其怨天尤人,她不?如去想?现下她究竟该如何选择。

温寒烟慢慢道:“你们就不?担心我心无正道,与幕后之人同流合污,祸乱天下?”

玉流月盯着她看了片刻,笑道,“即便?如此,那也?是司星宫欠了你的。若这世间再无昔日明?堂善念,即便?覆灭又有何妨?”

温寒烟抿抿唇角,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自然不?会做此选择。

若她当真如此,与那些草菅人命,为一己私欲肆意杀戮之人又有什么分别??

既然如今她已身在棋局之中,而这棋局之中,也?有她所在意之事,和在意之人——

她便?要安安稳稳地走?出自己的路。

直到这时,温寒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所以我幼时梦中的那些剑法……”

玉流月微微颔首,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玄都印早在裴烬被扣押于逐天盟之时,便?与他融为一体,你体内至纯的那一半,也?是自他在司星宫中闭关?时,生生自体内剥离而来。至于那些记忆——”

玉流月淡笑,“或许,那便?是你们之间,注定不?分彼此纠缠的宿命。”

提及“裴烬”二?字,温寒烟再次沉默下来。

须臾,她才轻声道:“玉宫主。如今无妄蛊已在你相助下受元羲骨压制,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相问。”

玉流月:“寒烟仙子但说无妨。”

温寒烟徐徐吐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这才稍有点不?自在地问:“您可知荒神印的解法?”

玉流月微怔,思索须臾,摇头道:“若你指的是裴烬身上的荒神印,那是云风所为,我并不?知道具体解法。”

温寒烟愕然抬眸:“云风?”

她千想?万想?,却也?万万想?不?到,纠缠了裴烬上千年的痛楚,竟然是拜云风所赐。

“那人此番于东幽露面,心底定然已有计较。裴氏秘术纵横睥睨,即便?同为归仙境修士,寻常人也?绝非对手,那人既然有必胜之心,想?必筹谋已久。”

玉流月垂眼看向温寒烟剑柄垂下的白玉流苏,神情了然,“若我并未看错,这枚生烟玉应当已于九州绝迹已久。那人先于东幽催动?无妄蛊,试图借你之手置裴烬于死地,若此计未成,他便?可退而求其次,引你们去九玄城求醉青山解药,借宿雨关?山月废他右手。”

“寒烟仙子。”说到此处,玉流月轻声问她,“我观你神情,似乎并不?知晓,你每每修为晋阶一寸,无妄蛊于裴烬损害都更甚一分。”

“东幽一战,你留在他身边,便?也?是那人早已布下之计,有你在,便?可令裴烬受无妄蛊所制的同时,分身乏术。”

“‘行云里’极为霸道,若裴烬执意凭此将你送离东幽,精血必然消耗一空,敌疲我打,令那人寻得可乘之机。”

“但看那片血竹……”玉流月顿了顿,“看来裴烬倒也?早有防备。”

温寒烟脸色一片冷凝。

事先她对此虽有异样察觉,却也?未能确认。

可眼下却有人告诉她,原来在她不?知情时,她已成了一个?人的弱点。

这与她亲手伤害身边的人,又有何异。

温寒烟不?喜欢被算计,更不?愿做谁的软肋。

但好在眼下无妄蛊已暂且被压制。

只要在这过程中,寻得无妄蛊的解法。

亦或是取了那人性命。

温寒烟回想?起云风死状的怪异之处,简单描述几句,问她:“前辈可知他此刻究竟是死是活?”

“我只能为你卜一卦。”玉流月于蒲团上起身,“究竟要问哪一件事,由你自己选择。”

温寒烟迟疑片刻,良久,还?是道:“既如此,我想?要荒神印的解法。”

算是她欠了他的。

玉流月眼底微讶,倒是并未多问,掐了个?灵诀起占,满室墙面上的星辰再次闪耀起来。

片刻,星光凝滞,不?偏不?倚指向东北方。

温寒烟抬起头:“鹭洲。”

玉流月脸色惨白,身形摇晃了下,扶住墙面调息片刻。

“既如此,你们可去云桑即云寺看一看。”她婉拒了温寒烟的搀扶,“那里普度众生,无关?正邪立场。”

“况且,有一尘禅师坐镇,此人性情平和,不?过问红尘事,即便?知晓你们身份,也?不?会心生排斥抵触之心。”

“有他在,即便?是云风,也?无法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