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修治(1 / 2)
时间进入六月份,天气一日热胜一日。
六月初三可休一日,初二散了午学后,江春往街市上去称了六七斤五花肉并三斤的纯瘦后腿肉。
之所以买这多,是想着高氏肚子愈发大起来了,比前两个月还馋肉,但这大家庭的难处又是不能只给她一个人躲着吃的,要吃就大家都得吃,待再分到她嘴里也就没多少了。
至于那三斤纯瘦的,她是想用油炸成酥肉,外面用层鸡蛋面给裹严实了,吃个四五天也不容易坏,家去就道是高洪舅舅让带回来给高氏的,令她放房里每日吃几块,众人就算有意见也无法,谁让她们没这样的“后家”呢?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以前也在妇产科病房实习过,但等真正见着高氏那六个多月的巨大肚子时,她还是心惊的,才月余未见,她的肚子就仿佛吹了气的皮球一样,鼓得更大了。
就算杨氏,也是差不多的月份,但却是差她差远了的。
据说王氏去请了有经验的稳婆来看过,都说高氏是怀双胎了的。
小江春也摸过脉,孕脉倒是愈发明显了,但客观来说,她是摸不出双胎来的。影视剧里演的随意切脉都可切出是否双胎的桥段本身就不科学,全是些不懂中医、不从事中医工作的人在“招摇撞骗”。
至于性别,有明显的元阴元阳区别,一些有经验的大夫确实是能诊出来的,当然前提是这个大夫本身就很了解这妇人平素未妊|娠时的脉象,有准确的常态作参考,自然对异常的变|态也就容易推测了。
可惜江春也不是这种“神医”,以前高氏未孕之前的脉象她没切过,现在自然是对比不出来的。
王氏自己倒是说过,高氏是酸的辣的都爱往嘴里送,铁定是龙凤胎。
当然也有村里人信誓旦旦地说高氏肚子尖尖,铁定是男胎。
而苏外婆来瞧了几回,道她面上没生甚斑,怕是怀的姑娘。
江春:……
无论是哪种说法,高氏皆是喜得眉目舒展,又有江老大和江春偷着补贴她,日子更是舒心不少,头两个月瘦下去的肉不消多久又补回来了。
只杨氏却是不爱听那些甚“双胎”“龙凤胎”的,明明苦等了五年才得来娃儿的人是她,却被高氏给抢了风头,心里憋着一口气却是无处诉说。
每日与江二叔吐苦水,二叔起先也倒是耐着性子安慰她,同样“换汤不换药”宽慰人的话说到了,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俱麻木了……想要让二叔换着花样地安慰她,也委实是为难他那老实人了。最后,任她如何吐槽半日,也不见江二叔“嗯”“啊”一声,更将她气得胸口疼。
在江春看来,其实生男生女的区别已经在不断缩小了,这时代女子地位不断在提高,就是生了姑娘照样能读书能当门立户,而且姑娘还比小子更贴心呢,比如她……她很骄傲地想。
当然,同为姑娘,现在的江夏也不差了,颇为懂事,平日家来了既要好好温习功课,又要给娘老子端茶倒水的。自然,她嘴巴又甜,常给独自生闷气的杨氏说话解闷,倒是消散了些她想要一举得男的焦虑。
另一方面,从王氏、江二叔等人对江夏的态度亦可看出来,其实他们也未因着她是姑娘就不喜她,江二叔那老实人反倒对江夏言听计从呢。
王氏虽嘴碎了点,虽然时不时会叨叨几句“孙子”的事,但她也未真的就因媳妇几年生不出孙子而逼着儿子休妻和离,也未虐|待过江夏,总之江家目前四个孩子她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只要敢偷懒馋嘴的,她一样劈头盖脸的骂……有好事自是不必说的。
且不说江家众人对家中两名孕妇的各种期待。在学里,江春的日子按部就班进行着。
自从与胡沁雪感情日渐升温之后,平素二人课上课后同进同出,每逢休学日,二人也常约了一同往熟药所去做工,胡沁雪只要家中无事,总是要去玩上半日的。
而江春亦是与家人说过缘由的,只若挂念高氏等人的话就头一日散学后家去,在家待一晚,第二日又早早地赶到熟药所上工,众人皆喜她能寻到这样轻省钱多的活计,自是万分赞成的。
只是苦了她单薄的身板,身高倒是“蹿蹿”冒上去了,却是没什么肉,将近一米四的个头了仍细手细脚的,若不见着她那闪闪发光、生机勃勃的眼睛,总觉着有些羸弱。
胡沁雪每次家去了总要给她带些吃吃喝喝的来,各类汤汤水水的滋补起来,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过完九月,她就要满十岁了,若按农村虚岁的算法,她也算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姑娘了,有那定亲早的人家,都已有未婚夫了。比如姑奶奶家的芳娘,也才十三岁,却已是定下村长家的大孙子了。
说到这芳娘,江春觉着有些怪异,也不知这时代的古人怎想的,许多人家名字里总爱带个“芳”,比如江大玉家的“王芳娘”,以前一同做工的“杨留芳”也就罢了,毕竟是女娃儿。
这九章科夫子“窦丞芳”……以及那正直而又别扭的“窦元芳”,钢铁大直男名字带个“芳”,总觉着有些违和。大概是带有对这架空世界里的千古贤君“赵德芳”的个人崇拜色彩罢,就与后世全国上下千千万万的“建国”“建军”“国庆”“海涛”等一样的意思,也算是赶上起名潮流了。
她只盼着十月份高氏肚里的孩子出生,起名可别赶这潮流了。当然想归想,江家上有爷奶大家长在,中有江老大两口子撑着,添丁进口起名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一边胡想着,一边将杏仁放进铜制的研臼里,两手抓住药碾两头,用力往下按滚,将臼中剥了硬壳的杏仁碾碎,只有碾碎了药效才易煎煮出来。中药材虽然又被叫做“草药”“本草”,但它与山上野生采集的“草药”还是有些区别的,其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炮炙”过程。
中药炮炙,又叫“炮制”“修治”,是指根据用药目的、制剂要求,运用各种材料对原药材进行加工、处理的过程,不仅能除泥灰、杂质,矫臭,还能使药物易于溶出有效成分,降低毒性,增强药效,改变药物偏性,甚至引药归经。
早在南北朝时期,有一名唤雷敩(音笑)者,著了一书——《雷公炮炙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专门论述药物炮制的专书,定下了大多数药物的炮制标准,被后世奉为炮制学经典。可惜在南北朝战乱中散佚,其部分内容散见于北宋唐慎微所著的《证类本草》中,后人若要研究,也只得从此书零星之中拾贝,但终究非第一手资料,总觉着有些抱憾。
熟药所与太医局下附属的生药所不同之处在于,熟药所的药物炮制后可按国家标准直接制剂成药,上柜售卖,施惠于民。故进了熟药所,首先要学的就是修治药材。
说起来,这中药材来源广泛,不止植物、矿物能入药,就是动物亦能入药,而人身之物亦可入药。
如头发名“血余炭”可止血,指甲名“人退”可止血利尿,胎盘名“紫河车”,是补肾填精的佳品。
当然,还有大众熟知的人粪名“人中黄”,可清热解毒……但江春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觉着得辨证地看待某些中药,头发指甲胎盘也就罢了,那人中黄却是因不符合人伦常理,又能找着其它功效类似的替代品,还是可以摈弃掉的。
当然就她所接触的医者来说,未有谁真的就要患者去吃人中黄的,若有,那可以肯定不是正经医生了罢!毕竟江湖郎中最惯用的伎俩就是动辄以古怪药引子刁难患者及家属,像什么童子尿、人中黄、烧褌(音昆,指内|裤)、天山雪莲还好,至少是真实存在的。至于人血馒头、“原配的蟋蟀一对”那就是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