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杂耍(2 / 2)
“张仲景,南阳人,名机,仲景乃其字也,举孝廉,官至长沙太守,始受术于同郡张伯祖……”这是本朝太子右赞大夫高保衡、校正医书局医官林亿等人整理各《伤寒杂病论》残本时作的考据。
张机,就是张仲景的大名,本是南阳人,师从同郡的张伯祖,通过汉代举孝廉的人才选拔方式踏入仕途,最后在长沙做太守时悬壶济世,著成《伤寒杂病论》一书。
胡沁雪恍然大悟。
第二日,三月二十,江胡二人终能安安稳稳的睡了个懒觉,醒来见着窗户纸不甚亮,胡沁雪迷迷糊糊间还以为天未亮,嘟囔了句:“这夜怎这般长?”
身旁的江春与伺候丫鬟却笑起来。
那叫“白芍”的丫鬟指着窗外道:“小娘子快起来瞧瞧,这都辰时末了,往日这时辰咱们都早上路了……今日是天气不好,见不着日头哩!”
“老夫人将才还说,两位小娘子且瞧瞧天色,若太冷就莫出去了,不定还得落雨呢。”白芍伺候着胡沁雪起了身。
但这丫头却不管恁多,觉着自己跟着亲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到了医圣故里不去瞻仰一番委实可惜,硬拗着非得出去不可。
江春无法,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自个儿穿好了衣裳,用过早食后加了件厚衣裳准备出门。哪晓得胡沁雪却拉了她手,皱着眉道:“都早立了春了,妹妹怎还裹着厚衣裳?你长得好看,就得多穿些鲜嫩颜色,这般灰扑扑似个老阿婆……”说着就动手将她厚衣裳脱了下去。
江春两辈子来因专业原因,是最重养生防病的,坚决将“春捂秋露”执行到底。猛然间被她脱了衣裳,果然就冷得一激灵,打出两个喷嚏来。
胡沁雪又后悔起来,忙着道歉,使白芍去将她箱子里那件银鼠皮披风找来,硬要扣在江春肩上。那银鼠皮披风外头覆了石青色的丝绸面,望着柔亮闪光,如一湾碧水,里头内衬是纯白的银鼠皮。
江春还未见她穿过,据说是她外祖母提前赠的及笄礼,但她还未及笄,就没上身过……江春自是推辞着不肯穿。胡沁雪却不管,只捏紧了她肩上带子。这般贵重的衣裳,江春也不敢使莽力,还真脱不下来。
别说莽力了,她恨不得动都不敢动一下,这银鼠皮就是在物产丰富的后世亦算名贵皮草了。胡沁雪这件披风所用皮毛还并非一般棕白混杂毛,是洁白无瑕的。因银鼠毛发颜色是随季节变换的,夏季背毛呈棕色,腹毛洁白,到了最难捕捉的冬季才是纯白色……光这层内衬白毛都不知费了几多功夫。
但这洁白无瑕的纯|色却是最衬人的。果然这一件披风上身,将她脸色衬得愈发白里透粉了——雪白的面,大大的杏眼,乌黑的发,细条的腰肢……若不看身高的话,倒是枚小佳人了。
果然那不正经的沁雪又直愣愣望着她,嘴里叹道:“我妹子真好看……”眼神却又不受控制的落到她胸前去,这近一年的时间,江春胸前又长了些,以前在学寝不穿内衫还能糊弄过去,现在她可不敢了,晚间睡觉起个身都觉着那两处颤巍巍的……被这小癞子见着倒是又羞又恼的。
就如现在这般,好生生说着话哩,她眼神又不对了……江春被她瞧得愈发不自在,恨不得立时脱了这臭披风还与她。
但她却也晓得胡沁雪与其父一般,都是纯善浪漫的性子,她硬要自己穿,自己就是脱不下去的……这般金贵衣裳,她只得小心的受了,打定主意一路得小心着些,给它护好了!
两人屋内磨蹭半日方出得门去。
外头果然不见太阳。天色虽不甚亮,但街面上行人却仍络绎不绝,男女老幼皆有。就是身上穿的衣裳也比金江鲜亮许多,面色亦是白胖不少……果然是中原地带,教化之邦。
对江春来说,最舒服的就是那湿|润空气了,不知是离了高海拔地区,还是河南本就气候湿|润,她觉着自己手脚都比以前滋润多了;脸颊更是,净了面甚也不抹都能软软润润的……这在金江却是不敢想的。
两人也不消丫鬟婆子跟着,挽了手沿着驿站跟前的街道逛下去。胡沁雪是个好奇的,见着卖糖人的要买两个,见了烧热汤的要来两碗,就是那糖葫芦也不放过……江春两手都帮她拿满了吃玩物件。
这些物件后世亦有,她自是不怎好奇,倒是见了街心宽敞处有人群围拢的,她跟过去瞧瞧。好容易挤到前头去,却见是几个耍杂的,甚胸口碎大石、吞剑吐火的倒是没有。只见着两个抖胡敲的小姑娘,才八|九岁大小,扎了羊角辫,手上灵活异常,将两个双轴空竹操纵得随心自如。
倒是正合了“一声低来一声高,嘹亮声音透碧宵,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挈漫徒劳”。围观者纷纷拍掌叫好,江胡二人亦跟着叫好,沁雪还撒了十几文钱出去,引得那两小姑娘对着她们笑了笑。
看完抖空竹自然是不过瘾的,二人又眼巴巴望着,出来了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生得白俊样貌,一个纵身上了……一根细如头发的钢丝!
看着他悠闲自在的在钢丝上做各种动作,江春觉着头皮发麻。
这是最考验平衡感的杂技项目了,而江春恰恰是平衡感为负的人,莫说走钢丝了,就是腰粗的独木桥她都过不去……这是她穿越后唯一没逆袭的弱点了。
就如重阳那日一般,旁人滚转几个圈或许还不觉着有甚,她却是会天旋地转的……现今光看着旁人表演,她后背都起了鸡皮疙瘩。
“啪!”就在她浑身发毛之时,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力道虽不重,却仍将她唬了一跳。
“你们也在这哇,春妹妹哪去了?”还好,这是熟悉的徐绍声音。
只是……她不就是“春妹妹”吗?
江春忍着身上不适,转过头去。徐绍见了她脸面,不好意思的将手拿开,赧颜解释道:“愚兄……愚兄从后头见着这披风……不知是春妹妹,冒昧了。”
原来是看她披风将她误认为胡沁雪了。
胡沁雪……咦?人呢?
将才不是还在一处的吗,怎片刻功夫就不见了?这杂耍最是博人眼球,周围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江春前后左右看了几眼,也未见人。
想到她那活泼不设防的性子,江春着急起来,顾不上与徐绍闲话,着急道:“绍哥哥,快帮我找找姐姐,将才还在我左手边哩……”这古代人口拐卖可是不比现代少见的,尤其是胡沁雪这等年轻漂亮的富家小娘子……
将才她们二人一路走来花造了好些钱财,又是一口外地口音……不就是人贩眼中的“肥羊”吗?
她仔细回想,将才她还撒了好大一把铜板儿出去,后来两个小姑娘退场……后来汉子登场,她起鸡皮疙瘩,就没了印象……应该就是汉子登场后她才不见了的!
到现在也才四五分钟,该不会走太远!
可惜她二人出门也没要人跟着……徐绍是早些时候就出来的,倒是领了个小厮。江春忙令那小厮回驿站禀报老夫人,多派些人手出来。
她则与徐绍出了人群,站外头找起来。
但来凑热闹的人委实太多了,似她那般年纪的小娘子也不少,又有几个穿了类似的鹅黄色衣裳……直看得二人眼花缭乱。
江春也是头一次遇着这事,在人群里头没找着,想着怕会在外头,好容易钻出来了没找着,又觉着怕是还在里头……两人里里外外混乱钻着,时间耽搁了不说,还影子亦未见着片。
江春只觉心口突突直跳,为何糟糕的事情总是在稍不注意之时发生?几分钟没注意的功夫,就将人丢了!
她心内又是焦急又是懊恼,已经对那乱哄哄的人群不抱希望了,与徐绍分头,从杂耍处开始往两边街头找。
她一人往北,专捡着一米六五左右的女性瞧,想着她或许出去没找着自己,嫌冷买了件衣裳穿上呢……一时又想起“前世”人贩子换件衣裳剃个头就将人拐走了的……只觉着心头猛跳。
待沿着北街走了两三百米,每一个女子背影与正面皆不放过,仍未找着时,江春眼泪都要下来了。沁雪是她于这异世唯一的好朋友,她们吃住一处,现又成了干姊妹……她不能丢了她!
江春咬咬牙,将那酸涩的泪意憋回去,握了握拳头,顺着街道继续往北。
她眼睛虽到处搜寻着,但心内却是乱七八糟想了些,时而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她灿烂的笑脸,时而是她与自己带鸡汤来咯吱她硬逼着自己喝下去的场景,时而又是她红着脸问她些少女问题的傻样……她不能没有她!
“春妹妹!”
“春妹妹!”
江春觉着自己定是着急过头了,居然幻听了,就似真的听到胡沁雪在喊她一般。
“啪”
她肩上又被人拍了一把,这次是重重的一掌,将她神思唤回来。她忍着心内难过转过身去,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鹅黄色身影。
不知是天太凉了还是怎的,她觉着自己脸颊上凉凉的。
“春妹妹,你哪去了,我半日未找见你,可急死了,还以为将你弄丢哩……好在遇上了窦叔父,跟着他果然片刻就将你逮着了!”
她身旁站了个笔直的石青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