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掏空了的口袋（2 / 2）

小河确实是很欣赏李云清的创业理念，但她此刻觉得李云清的状态过于激进，尤其是跟吴跃霆和唐若搅在一起更令人隐隐担忧。小河做投资这五年来，她已见过太多项目的起起落落，加上此前佳品智能的事情，她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盲目贪多求功的江小河。

今天还有整整一个下午可以挥霍，她想去一个地方，张宏达跳楼的地方—中关村创业大街。随人群走出地铁四号线出口，再走进这条无比熟悉的小街。

正在思虑着怎么劝说李云清，却听他提了句，“其实佳品智能的张宏达张总，他的创业理念这些年都在影响我，我一直很理解他，虽然行业不同，但我认为他的方向是对的。”

那日小河被唐若“揭发”了在外搞新基金还“沽名钓誉”之后，她已经不想跟于时再解释什么，谁对谁错已理不清楚。

与张宏达相处的点滴画面又浮现于小河眼前，又听李云清说，“张总在他那个行业所做的一切，将来都会得到验证，可惜他却在那之前走了，太可惜了。”

就在关掉了手机的一刻，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时间都变成了自己的。

回想着与张宏达一起经历的种种，小河心中突然一凌，眼前的李云清正顺风顺水地往上走，可当时的张宏达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各种广告推送，直接关掉了手机。

小河提醒李云清，“三诺影院现在需要稳定基础，扩张过快不适合三诺。”

迈克回了拥抱的符号再加“保重”二字。

小河快言快语提了几个项目因盲目扩张带来的失败。小河急啊，她希望能通过这些告诉李云清，应当进一步看清楚局势，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下一步。

小河却不怨迈克，也不想拖迈克后腿，她犹豫半晌，回复迈克：好，但别用“莹晖”这两个字，这个两个字对我很特别。

李云清被泼了冷水，嘴角笑意收敛。小河是相熟多年的邻家妹妹，本意是想与她分享自己创业有成的喜悦，兼而安慰她。

与LP的电话差不多同时收到的，是迈克的文字留言，一贯不是留语音信息就是直接电话的迈克难得用文字留言，他承认错误，再小心地询问小河，融资阶段，这新基金的合伙人如果只放他一个人是否会好一些，由他出面去谈应该能避免提起那些情况。

“小河，你是投资方的人，你很清楚，于时对于三诺影院的业绩指标是有对赌协议的，后续的投后管理上，我这段时间也跟唐若交流了很多，她给了我不少实用的建议。所以，不用担心，我是考虑清楚之后才做这个决定的。”

再往前的通话记录，来自一位原本联系不上的LP，当她充满期待接通电话，对方却只是询问佳品智能和张宏达的情况，还有于时对她想成立自己的基金的看法——

小河看着李云清的神情，自己这一番劝说只怕是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更早是猎头发来的信息，说手中掌握的资源没有与小河匹配的，还诚心道了歉，有合适的岗位马上联系她。小河心知这是对用人岗位风向极为敏感的猎头的婉拒之词。

咖啡喝罢，被扫了兴的李云清问了小河接下来的安排，并说自己晚上约了人，与小河告别。小河心里也不痛快，却没再多说什么。

果然，即使履历上所展示的工作能力与经验与元申股份的用人需求颇为贴合，却只需要“江小河”这个名字，就会在HR这一关被直接刷掉。

李云清走后，小河独坐在咖啡厅里，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街道上的华灯初上，回想着过往与李云清相处的片段。

最近的一封邮件，来自元申股份HR，小河还记得收到新邮件提示时的期待和点开邮件之后看到“很抱歉”三个字时的黯然。

当年那个激励自己发奋学习的“别人家的孩子”，那个优秀又阳光的云清大哥，已经随着这城市喧闹的车水马龙，一起渐行渐远。

在这个暖洋洋的冬日清晨，小河看着天花板，悠悠地想：我们在将自己的时间转换为金钱，而吴跃霆、梁稳森这些人却已经让金钱成为自己的伙伴。记得有人说过：整天工作的人是没有时间赚钱的。以往叮咚响个不停的手机这几天异常的安静，除了偶尔跳出的推送，就再没有别的人打扰。

如今的情势，小河心明如镜：佳品智能的污点、募集新基金的无力、半个投资圈儿的误解每一个出口都被堵死了。

投资的实质就是时间和风险的博弈。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自己如今想在投资界求职的希望已经渺茫至极，除非将将过去的事情查清楚，否则污点不会自己消失，永远是她职业生涯上的污点。

在投资上，还有一个最基本的企业价值模型—DCF（现金折现法）估值模型。这背后的逻辑就是“时间是有成本的”。一个创业项目，是在三年后给投资人带来1个亿，还是五年后给投资人带来1个亿，这其中的价值相差悬殊。

不然呢？

在这个世界上，对“时间就是金钱”最有体会的就是投资人。从成立一只基金开始，基金的LP就买了于时和江小河们3—5年的时间，而于时和江小河们则需要用这3—5年的时间给基金的LP赚到回报。

不然，可以选择的也许只有离开投资界，离开北京罢。

这五年来，小河匆匆忙忙，从这个会场打车奔向下一个会场，在车上还会回复几个漏下的讯息和电话；每日上下班挤入罐头般的地铁，翻看创投和行业公众号，遇上手机没电就好似世界末日，无所适从。

走出咖啡厅的一刻，小河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变轻了，什么明星项目，什么上市敲钟，都不重要了。该做出她的选择了。

上次睡得这么踏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想回家乡了，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冬日的早晨，小河从一个暖暖的懒觉中醒来，看看墙上的挂钟，居然已经十点半了。误了晨跑的小河决定让自己就“松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