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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2 / 2)

皇帝再不济,也是大荣朝的皇帝,一天没有废帝,他的话在朝堂上多少也是管点用的。

只是,他忍耐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的,为的不是扶持谁上位,继续当一个权臣。

他要的是这这片锦绣江山。

郑明重的眸光闪动。

他想过了,哪怕君臣相得如他和皇帝,最后皇帝对他还不是说冷落就冷落?一脚踹开。直到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又想起他。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呢?

见他迟迟没有声音,皇帝双目圆瞪,怒不可遏道:“……郑重明,难道你也要背叛朕吗?”

“皇上。臣不会。”

郑重明郑重地说道:“臣只忠心于您,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臣一直说,萧朔不可信,您不信,臣就借假与您争吵,去查萧朔的真面目。”

“臣一心只为了您啊。”

皇帝:“……”

郑重明的眸中掠过了一抹精光:“皇上,您听臣说。”

“萧朔已经不是从前的萧朔了,这三个月来,他已经把文武百官全都拿捏住了,连上十二卫如今也在他的手里。”

“我们若是轻举妄动,只会逼得他孤注一掷。”

“皇上,您还记得,您允许楚元辰调三万镇北王军来京的事吗?镇北军已经到了……”

皇帝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大权已然彻底旁落。

现在,他还能当一个傀儡。

一旦撕破了脸,他不是胜就是死……

郑重明循循善诱道:“皇上,您听臣说……”

郑重明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生怕刚刚皇帝闹出来的动静会惊来其他人。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与皇帝说着。

等到郑重明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盏茶。

门前有两个禁军侍卫守着,郑重明问了一句有没有人来过,两人皆是摇头。

他放心了,又朝太庙主殿走了回去。

先帝的祭礼就快结束了。

远远的,他就看到身着红色麒麟袍的萧朔正站在那里,周围全是跪倒在地的官员,唯有萧朔独自站着,就如同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向着他俯首叩拜。

郑重明有些不舒服的皱了下眉。

随着礼官的一声唱念,所有人又都站了起来。

不多时,宗亲等人出了太庙,郑重明抬步朝礼亲王走去。

“王爷。”郑重明拱了拱手,说道,“皇上说,要去京郊的园子里休养。”

礼亲王皱了下眉,说道:“不可。”

郑重明道:“皇上不想住在宫里。”

他抬了抬手,说道:“本都督只是替皇上传个话,王爷大可自行去劝劝皇上。”

礼亲王直视了他片刻,还特意叫上了林首辅,一同去了偏殿。

要劝,当然要劝!

可惜,他们俩都没有见到皇帝的面,隔着门就被皇帝一杯子给砸走了。

皇帝死活咬着要去园子,不想再留京城。

礼亲王实在没办法,只得又匆匆回去,对着萧朔道:“督主,您要不要去劝劝?”

他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先前他去劝的时候,也来问过萧朔,萧朔只笑而不语,当时他还不明白,现在一看就知,肯定是萧朔也料到是郑重明跟皇帝说了什么,把皇帝哄出宫,才不白白走一趟。

这郑重明,简直不安好心!

萧朔只道:“皇上要出宫,就出宫吧。行宫也有利于皇上休养。”

说到“休养”时,萧朔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礼亲王怔了怔,更想哭了。

这话说的是。

虽说刚刚没能见到皇帝,不过,在太庙时,皇帝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就跟三魂七魄失了一半。

确实该好好休养,而且……

哪怕是再蠢的人,现在怕是都会隐隐猜到,太后的死和皇帝有关。

再加上先帝的事……

礼亲王快要疯了,喉头一阵血腥翻滚,连咽几口口水才压下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先帝遗诏压下去的,现在反倒是皇帝自己把事揭出来,不但揭出了弑父的事,还有太后……

太后都病成这样了,太医也说了就这三五天了,皇帝到底有什么等不及的。

他真想甩手不管,终究还是不行,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督主,您看今天这事要怎么办……”

“王爷,”萧朔不答反问道,“王爷以为还压得住吗?”

“是要让东厂严控,还是要杀几个洗洗刀?”

礼亲王打了个冷颤,这洗刀什么的,太可怕了!他下意识地朝后挪了挪,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林首辅,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干笑。

萧朔摇了摇头,正色道:“今天这事,是压不住的。”

礼亲王默默点头,这话说的没错。

压不住的。

当秘密只有几个人知道的时候,才叫秘密,还能死死压住。

可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再是秘密了。

“不用介怀。”萧朔说道,“一切就按正常的来就行了。”

“总不能叫上三司会审皇上的罪行吧。”

说到罪行时,礼亲王和林首辅心头狂跳,再度对视一眼,笑得更像是在哭。

也是。就算大家都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但毕竟没有宣之于口,这种事任谁也都只敢私下里猜猜。

皇帝不是登基一天两天,而是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十年,谁也废不了,礼亲王也没有这个权力。

就算真是弑父又能如何,古往今天来,为了这把椅子,弑父杀亲,兄弟相残的事还算少吗?

皇家永远都是最冷酷无情的。

现在这样,将来最多也就是作为野史被人议论不休,可若是让东厂为了这件事,大开杀戒,怕是只能上正史,“千古留名”了。

礼亲王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道:“那要不就这样吧。皇上要去行宫,就让他去。”

按规制,太后需要停灵四十九天,大荣以孝治国,按理说,皇帝这个儿子是不能离京的,得为太后孝守二十七日。

皇帝现在说走就走,实在是不像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天下人交代。

转念一想,太后死因可疑,本来就不好交代了。

索性还是由他算了。

萧朔微微颌首。

礼亲王顿觉松了一大口气,先是身心俱疲,又庆幸还好有萧朔在。

要是没有萧朔稳定大局的话,大荣朝必是要一番动荡的。

萧朔一手遮天的好处在于,他压得住宗室和朝臣。

礼亲王几乎可以想象,要是没有萧朔在,皇帝弑父杀母的事一败露,又中风无子,宗室首先就得闹,哪怕不是过继,也得争个摄政王。

而现在,问问他们,谁敢闹?

谁敢要这摄政王?

怕是就连过继,都得看萧朔的意思。不说别人,就连礼亲王这个宗令,也不敢提过继的事。

“王爷。”萧朔说道,“太后的葬礼就由礼部按规制来办吧。”

礼亲王连忙应了一句“是”,总算是把这件事情给定下了。

接下来的一些细节,无论是太后的葬礼,还是皇帝去园子的安排,又或是弑母篡位这件事该怎么蒙混,都由礼亲王,林首辅和内阁商议。就算是借口,也总得找个借口吧。

等出太庙的时候,皇帝就直接摆驾去了园子,由郑重明亲自带禁军护送。

皇帝坐在龙撵上,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露过面,仿佛是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愿理。

太后的梓宫被抬回宫里,停灵四十九天。

萧朔率先出了太庙,站在外头的文武百官,全都敬畏地低下了头,微微躬身,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盛兴安小心翼翼地去看那个跟在萧朔身后的半大男孩。

他就走在萧朔身后半步左右的位置,比萧朔的心腹乌宁还近了半步,可想而知,他如今的地位不差。

那个孩子的身量不高,身形略瘦,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容貌俊逸,衣裳整洁,没有一点儿折痕,他目不斜视地跟在萧朔的身后,神情平静,哪怕是在这样的场合,也完全没有怯场。

盛兴安官位不高,位子也较为靠后,这还他第一次离他这样近,近到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

像。

他和颜姐儿在眉眼间颇有几分相像,也像过世的亡妻。

真是珏哥儿吗?

盛兴安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就被同僚拉住了,向他直摇头。

同僚生怕盛兴安就跟皇帝似的,脑子一抽就发疯。

萧督主在那里,他居然还敢走过去?!

就这么一耽搁,萧朔走远了,再让盛兴安去追,他也不敢。

盛兴安是礼部侍郎,太后的葬礼,不少事需要他忙,只得再匆匆赶去宫里。

文武百官也没有各回各府,都得一同进宫哭灵。

只是一到宫中,就有人过来,让他们先去洗澡。

洗澡?

内侍说道:“督主说了,太后染了时疫,为保万全,众位大人们先用艾草叶沐浴更衣,再去哭灵。”

这话一说,众人简直感动坏了。

让臣子们在宫里洗澡,这种事前所未闻。

没想到,萧督主居然这般为他们考虑,一个个的千恩万谢,排队洗澡,等洗完后,又一人灌了一大碗药。

这才被人领去哭灵。

不止是大臣们需要哭灵,内外命妇同样也需要。

正式敲响了丧钟后,不多时,外命妇们也被召进了宫里。

盛兮颜作为镇北王妃自然也是逃不掉的,她给静乐报了一个“不适”,自己单独进宫来了。

一到宫中,就有肩撵抬了过来,一路把她抬去九华殿,一个小内侍乐呵呵地在前头领路,说道:“王妃,您一会儿就去偏殿歇着……”

旁人是要跪着哭一晚上的,可王妃是他们督主的义妹啊,哪里能受这等委屈!!

小内侍生怕她会待得闷,又殷勤地问道:“要不要小的去叫个女先生来,给您说说书?弹弹曲?”

盛兮颜:“……”

“颜姐儿。”

这时,盛兮颜就看到盛兴安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盛兮颜让他们放下肩撵,上前福了福身:“父亲。”

盛兴安急切地问道:“颜姐儿,是不是找到盛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