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179 番外15(1 / 2)
◎毕业前夕(下)◎
送走赵明华和许致莲后, 陈缘知准备回学校继续写完自己的论文,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陈缘知拿出手机,在看到备注的那一刻笑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 语调轻快:“许临濯!”
“你现在到哪里了?”
另一头,许临濯的声音温醇清冽, 含着涓涓笑意:“刚刚从德雷克海峡离开。”
“浪是不是很大?”陈缘知摸了摸冷饮杯,杯壁透明,几块冰块浸泡着琥珀色的茶水, 她想象着许临濯现在会看到的景色, 有些好奇,“你有听到橱柜在响吗?我听说过海峡时,船会晃得很厉害。”
“没有,”许临濯的声音拉远, 似乎是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环境音消弭,“因为教授让我们提前把东西都固定住了。”
“好吧, 看来你们准备充分,”陈缘知声音清甜,“那你现在能看到南极半岛了吗?”
“嗯, 一道白色的陆地线,”许临濯的声音变得温柔下来, “今天的天气也好, 我待会儿给你看照片。”
陈缘知:“好啊。”
十一月初,北京金秋鼎盛, 繁华满城。陈缘知在北京着手准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画展, 而许临濯作为AST3-4极地天体望远镜的主要技术人员和参建者之一, 正在随队前往南极的路上。
许临濯声音低沉, 质地像是上好的玉:“昨天acamar开会还在讨论四代的归属问题,不过今天在船上已经敲定了它的去处。”
“你们要去哪个科考站?”
许临濯:“中山站。”
“你呢?画展的前期布置一切顺利吗?”
“啊,说起这个,”陈缘知弯起眼,“我今天和你爸爸见了一面,他带我见了一位老先生——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国画艺术家,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许临濯:“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赵明华赵老先生,对吧?”
陈缘知笑眯眯:“对,你果然猜到了。我感觉许叔叔和赵老先生似乎关系很好,我猜你说不定也见过他。许叔叔那么稳重的性格,两个人聊天时还时不时斗嘴。”
许临濯笑了:“是,小时候见过赵老先生好几次,我爸爸那时身体还好,他经常来家里做客。后来爸爸住院,赵老先生就去了北京长居,很久没见过他了。”
“爸爸和我说,他最近都会在北京,带你一起准备你的画展,”许临濯,“我到时候回来就能见到你们了。”
陈缘知的手掌蜷捏紧,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可一定要准时回来。”
“要是你错过了我的第一次画展——”陈缘知顿了顿,懊恼道,“好吧,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许临濯笑了起来。
“——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陈缘知:“你保证?”
许临濯声音温柔:“我保证。”
陈缘知觉得自从和许临濯谈恋爱之后,她性格里任性的一面被日渐挖掘了出来,就比如这种时候,即使她明知道许临濯身为科考团队的一员,有自己要完成的工作,但她还是想听许临濯说出这一句承诺。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陈缘知挂了电话,坐在茶室门口的沙发上看了会儿窗外的秋景,反省完自己后起身离开。
……
京城的秋日短促却迷人,凉意浸润心扉,美术馆外的红枫垂湖而立。
工作人员在布置展厅,对着图纸上画好的方位挂上玻璃框镶好的画,雪白的墙壁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玻璃明净几可照人,窗外湖光山色。
空旷大厅里响起一串清脆的脚步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正在挂画的两个工作人员闻声抬头,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眉心微皱:“怎么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工作人员连忙解释:“刚刚另一个展厅的负责人过来,借走了两个人,说是要去搬东西。”
男人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图册:“那你们动作得快点了,日展厅这才多少件展品都没布置完,夜展厅那边怎么办?明天可就要开放展览了。”
“对了,陈小姐今天来了吗?”
另一名扶着椅子的工作人员指了路:“来了,我刚刚看到她在北厅那边。”
男人循着路走到北厅,这边的工人也在忙碌,他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转头看向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清瘦的女人穿着一袭米色长裙,珍珠缀于耳垂。天光顺着她的衣摆流淌到她系着金石扣带的玛丽珍鞋底,而她握着手机,很随意地站着,只有一道秀美泠然的侧影,唇边噙着一抹笑,明净胜过窗外的秋山绿水。
陈缘知正在和洛霓通话。
洛霓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缘知!领事馆那边终于敲定了我的职务,我终于要回国了!!啊啊啊我太开心了!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似乎是被洛霓的语气感染,陈缘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太好了。”
洛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画展就是明天开展对吗?天啊真糟糕,我不知道现在定机票还能不能赶在明天下午之前飞回去——”
陈缘知笑道:“我的画展持续展出两周呢,你别急,找个合适的时间回北京就好。”
洛霓高兴道:“到时候我把戴胥也拉过去,给你捧场!”
洛霓在伦敦政经本科毕业之后便申请到了牛津大学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并在读研究生的期间进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习,在毕业后顺利收到了作为正式员工继续工作的录用邮件。
因为英国学制较短,洛霓读完本科和研究生的时候,戴胥才刚刚本科毕业来到北京读研究生。
于是二人商议后,洛霓决定留在法国工作两年,未来再以此为跳板回国找工作,留在北京。
今年戴胥研究生毕业,洛霓也如愿接触到了法国驻中国领事馆的工作机会,此刻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洛霓也将结束和戴胥长达六年的异国恋,回到她心心念念的祖国。
洛霓不止一次和陈缘知抱怨过法国西图澜娅西餐厅的令人发指的价格和味道,抱怨本地人频繁的罢工带来的生活不便,抱怨猖獗的小偷和肆无忌惮的英法teenager。
做出决定留在法国的那天,洛霓给她打了一个跨洋电话,她对陈缘知说:“缘知,我觉得我未来还是会回国的。”
“虽然我的爸爸妈妈打算在法国定居,但是我感觉我还是更想念在中国的生活,想念街道巷子里的辣油和肠粉,小笼包和牛腩面。而且中国有你,还有戴胥。”
“我和爸爸妈妈聊了很久很久,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大方,他们说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禁锢我,而是为了让我更加自由。”
“缘知,我从没想过他们会这么说,那天我哭的可惨了,我抱着我妈妈说,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不孝女,我妈妈搂着我,像搂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她笑着,脸上的皱纹每一条我都数的清。她说,如果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是不孝,那妈妈希望你能做个不孝女。”
陈缘知在电话那头轻声安抚她:“没关系的,霓霓。你可以经常回去看他们,现在疫情结束了,去法国一点也不难。他们爱你,你也爱他们,你们都心系着对方,这就够了。”
洛霓在电话里破涕为笑,声音如梦呢喃:“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缘知和洛霓叙完最后几句话才收线,一抬眼便看到站在她身边搓着手等待的男人:“您好。”
男人连忙走近:“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美术馆前台刚刚收到了一束花,贺卡上写了您的名字,我想应该是给您的。您看您现在方不方便和我去拿一下?”
陈缘知愣了愣:“给我的?”
“请问署名是……?”
男人苦苦思索:“送来的人的名字,似乎是叫……涟?噢,对,涟漪的涟。”
陈缘知眉心的皱痕被抹平,她咳嗽两声:“原来如此。”
“我想我知道是谁送的了。”
男人:“那我让人送上来给您?”
“不用麻烦,”陈缘知朝他摇摇头,清浅笑容徐染脸庞,“我自己下去拿吧。”
陈缘知在前台拿到了那束许临濯送来的花,白芍药透着莹润的粉红色,胭脂膏一般晕染开来,无暇的花瓣层层密拢,簇拥的蕊心透着秋色明黄。
陈缘知拿着那束花走到窗边,心情莫名变得很好,她想打个电话给许临濯,但那边迟迟没有接通。
看来是在忙。
陈缘知收好手机,带着花回到展厅。
一天的布置终于结束,展厅里的灯光和电脑调度都最后确认完毕,陈缘知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打开手机,许临濯仍旧没有回电,她锁上屏幕,到厨房斟了半杯橙汁,冰块搅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
入睡前最后一次看了手机,还是没有音讯。
看来,他明天是没办法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