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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1 / 2)

自那日之后,纪云蘅已经有五日没见到许君赫了。

他负气离去,其后便忙了起来,早出?晚归,纪云蘅便是有意等他,也等不到人?。有时他甚至彻夜不归,也不知睡在哪里。

纪云蘅想得出?神,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是多虑。许君赫是皇太孙,哪里还能缺得了睡觉的地?方,本不该她操心。

可也不知怎么?,她的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只要一发呆就不由自主地往许君赫身上想。

想他那日紧扣她手腕的力度,还有那双无比炽热的眼眸,直直地?逼近她,那些明晃晃的情愫。

这些东西像是在纪云蘅的心间弹了一曲轻慢的小调,一点点勾着?心弦波动,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见不到许君赫的日子,纪云蘅郁郁寡欢,心情很?是低落,甚至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她向荀言、程渝询问过许君赫的下?落,这二人?却像是被特地?交代过一样,只会无奈地?对纪云蘅说不知道主?子的去向,其他再?多就问不出?来了。

她坐在院里发呆,响亮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以前纪云蘅听到这些只觉得热闹,现在许是有些心烦,听着?这些蝉鸣都觉得吵闹了。

显而易见,纪云蘅不想与许君赫吵架,更不想这样整日见不到面,甚至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可纪云蘅也不明白她哪里做错了,她只是认为大家都被当年那场诡计而生?活得很?苦,也为了那些证据耗尽了血泪,倒这最后关头,她合该站出?来,做她能够做到的,也应该做的事。

纪云蘅忧心忡忡,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起身出?了寝宫,想要出?去走走。

整座行宫非常大,是纪云蘅走在其中都会迷路的程度,她来这里住了那么?久甚至还没有将行宫逛个遍。但是许君赫曾对她说,皇宫要比这里更大,大上十倍不止。对以前只住在一个小小院落里的纪云蘅来说,完全想象不出?皇宫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时而会在行宫里闲逛,从辉煌的建筑和?高墙中妄图猜测许君赫的家是什么?模样,有多么?雄伟气派。

纪云蘅挨着?高墙走,身影被阳光照在上面,显得小小的。她盯着?瞧,觉得像是皮影戏,于是学着?皮影挥动手臂。

正自己玩着?时,纪云蘅忽然看见墙上多了个影子,便赶忙回头去看,就见一个身着?深蓝色官服的老者?正缓步靠近。

那老者?瞧着?约莫有五六十岁,蓄了花白的胡子,身量并不算高,但体态要显得更年轻一些。他应是常年身居高位,这样走来时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气势,又?长了一双看起来十分和?蔼的眼睛,正笑着?看纪云蘅。

纪云蘅没见过此人?,不明白他为何向自己走来,下?意识有些戒备。

但是这周围处处都是禁军守卫,又?是在皇帝的行宫里,哪有什么?人?能够胆大包天到白日行凶呢?再?说她纪云蘅老老实实的,在行宫里又?没惹过什么?祸,不至于有仇敌。

想到此,纪云蘅的姿态软和?了一些,主?动开?口?问道:“老先生?,你是找我?”

那老者?走到几步远的距离停下?,笑吟吟地?对纪云蘅道:“你便是裴寒松的外孙?”

纪云蘅点了点头,再?次仔细打量他。这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应当是朝中老臣,如?此一来他认识她的外祖父也是正常的。

接着?就听那老者?道:“确实像,我老远瞧见你,就觉得你与寒松神似。”

纪云蘅一脑门疑惑,直白道:“可是方才我背对着?你。”

若是别人?说她与外公的面容长得像,她可以理解,毕竟在同一颗位置都有一颗小痣。但是背影像就不太对了吧?她再?这么?说也是个女子,难道说从背面看上去她很?像个男子吗?

纪云蘅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老先生?能看出?来我是女子吗?”

那老者?轻咳一声,掩了掩尴尬,“这是自然,老夫还没两眼昏花到那个地?步。”

纪云蘅问:“先生?是何人??”

“我与你外公是旧识,你娘年幼那会儿,我还去送过周岁礼。”那老者?道:“鄙人?姓孙。”

纪云蘅再?怎么?笨,这会儿也该明白了,能够出?现在这里,还与她外公相识,且还姓孙。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孙相。

原本已经软和?的姿态在瞬间又?紧绷起来,纪云蘅竖起戒备的眼睛,“可是当朝丞相?”

孙齐铮笑道:“正是。看来老夫也不算籍籍无名。”

不知为何,纪云蘅听到这句话竟然有点想笑,回道:“孙大人?太过自谦,这大街小巷无处不是对孙相的赞誉,怎会有籍籍无名之谈?”

孙齐铮道:“名声与钱财,不过都是身外之物,老夫所做不是为了那些美名,而是想为天下?百姓谋一条生?路罢了。”

纪云蘅凝眸看着?他,想从他脸上那些细微的神色中窥见一丝虚伪。可孙齐铮装模作样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满脸的诚恳,看不出?半点虚假。

见纪云蘅沉默不说话,孙齐铮又?道:“老夫生?于农户之家,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属实不易,因?此分外珍惜在朝为官的日子,便是还有一口?气,就要为天下?出?一份力。瞧着?纪姑娘的模样,似乎对老夫有些误解。”

“没有误解。”纪云蘅的眼眸沉静,慢声道:“我从不偏信他人?所言,只以眼见为真。”

孙齐铮微笑着?摇摇头,“是真,但不一定?是对。倘若你的眼睛与世人?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就不为世人?所认可。你们先前的那些小动作,老夫也都知道,如?今我已经老了,没精力再?与你们这些小的纠缠,只是今日恰巧在此瞧见你,看在你是裴寒松外孙的份上,教?你一二。”

“人?在年轻时,总喜欢尝试以卵击石,只有将自己碰碎了,才会明白山石的坚固。”孙齐铮的面容仍旧温柔亲和?,轻声细语,像极了一个长辈慈爱地?教?育孩子的模样,“你母亲那条性命,是我当初动了恻隐之心才留下?的,如?此说来你今日合该拜谢我让你有出?世的机会。我也是你的恩人?,为何要恩将仇报呢?当年裴氏的结果是谁也不想看见的,可铁证面前,谁能为裴氏辩驳一句?而今你身上洗净了裴氏当年的罪浊,日后该好好生?活才是。”

他说话时语气轻慢,脸上虽带着?笑容,却好似藏着?汹涌的杀意,远不如?面上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

说得越多,孙齐铮所露的破绽就越多。纪云蘅从他的眉眼中窥得他此刻的情绪,恍然明白,孙相并不是没有精力再?与他们纠缠,而是他已经被逼得没有其他退路了。许君赫在泠州九死一生?。周刺史,郑尚书相继落马,手握证据的孙家被灭满门。孙齐铮是被一步步折断了左膀右臂,而今他在泠州,已是孤立无援。

纪云蘅低了下?头,再?抬起来时,脸上也带着?微笑,说:“孙相,你说错了。当年动恻隐之心的,并不是你,而是皇上。你恨不得将裴家人?杀光杀尽,那最后一刀没能落到我娘的头上,概因?皇上仁心,终究给裴家留了一线生?机,也给了世人?一个看到你真面目的机会。”

“云蘅不是‘卵’,孙相也不是‘石’,所以相撞后究竟是谁会粉碎现在也不得而知。不过云蘅有一句话想对孙相说。”少女的眼睛在这一瞬变得有了攻击性,如?此温和?漂亮的眼睛,镀上一层锋利后,变得无比明亮璀璨,“所有裴家人?都会化作最后一缕东风,让这把火烧得全天下?人?都看得见。”

纪云蘅说完这句话,行了个不大标准的礼,而后从他身边走过,脚步很?快地?离开?。

烈日悬空,纪云蘅走回去之后出?了一身汗,心中烦闷难以消解,便在许君赫平日用的案桌上练字。

她今日想要等许君赫回来,与他见上一面。

可不知许君赫忙活什么?去了,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夜间稍微凉快些,纪云蘅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把扇子轻轻晃着?,抬头去欣赏皎月,脑中飘过一句又?一句赞美月亮的诗句。

“云蘅。”

正出?神时,忽而传来一声轻唤。纪云蘅转头望去,就见是邵生?缓步而来。

他穿着?竹青色长衫,长发高束,经院中的灯盏一照,恰如?月下?一棵茂盛的竹子。邵生?轻笑着?道:“在看什么?呢?”

“看月亮。”纪云蘅往天上指了一下?。

邵生?在她边上坐下?来,说道:“闲来无事怎么?自己坐在这里,也不去找我说说话。”

“我在等人?呢。”纪云蘅道。

邵生?问:“是太孙殿下?呀?他这几日不是正忙着?吗?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想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何须在此等他?”

纪云蘅道:“已经有许久没见他了,想在今日见他。”

邵生?差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暗道纪云蘅这木讷的性子,什么?时候还会说出?这样蜜里调油的话来。

他疑问,“不过几日不见,算不上许久吧?”

纪云蘅晃着?扇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好几天了呢。”

邵生?道:“你们吵架了?”

纪云蘅并没有与许君赫争吵,但是当时他离去时,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怒气。纪云蘅说:“他生?气了。”

“那你想如?何?”邵生?道:“是让他消气,还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遇见他之后骂他几句,让他更生?气。”

纪云蘅忙道:“自然是让他消气啊。”

邵生?往怀里摸了摸,道:“那简单啊,你说几句他爱听的就是了。太孙殿下?的性子你比我清楚,他就是对路边的一头驴生?气,也不会对你生?气,哄他两句就是了。”

世人?都说皇太孙性子乖戾,实则邵生?看得分明,许君赫对纪云蘅说什么?就应什么?。他不知道许君赫是吃坏了泠州的东西被迷了心智,还是全天下?情窦初开?的人?都这个样。总之就两个字——好哄。

他摸出?来一个短笛,再?掏出?一块绢布擦了擦,道:“别烦恼了,哥哥给你露两手。”

纪云蘅好奇地?望过去,就见他手中拿着?的其实并不是短笛,而是一个断了一半的笛子。她惊讶道:“这个是不是断了?还能吹吗?”

“能吹。”邵生?煞有其事,将笛子抵在唇边,像模像样地?吹了起来。只是断了笛子就剩几个孔,音也聚不起来,发出?的声音又?尖锐又?嘶哑,颇为奇怪。偏偏邵生?闭着?双眼,做出?了一副陶醉于音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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