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陆则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江晚芙叫了立雪堂的小厮,去府门外候着。两个小厮缩在门房里烤火,听见外头传来马车的声音,探了头出去看,一见是世子爷回来了,靠外头的那个小厮,立马拔腿就朝立雪堂跑。
另一个没他反应快,被抢了先,狠狠跺脚,嘴里念叨了句“这小子,猴都没他精”,很快从门房里出来,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见陆则走近了,才凑上去,“世子爷。”
陆则扫了他一眼,立雪堂里的人,他自然是眼熟的,也不用问,就知道定然是阿芙见他迟迟不归,便叫了下人在门口等着了。
心里想着,脚下步子也不自觉快了,不多时,便入了立雪堂的月门,踏上庑廊,还没走几步,一抬眼,就见小娘子从正屋出来,行迹匆忙,身后的惠娘抱着件绛紫色的带帽披风,追出来,还来不及给她披上。
江晚芙一抬眼,也看见庑廊上的陆则,悬了小半个晚上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她站在原处等,陆则很快到了她面前,他去牵她的手,刚碰到,就蹙了蹙眉,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面上虽冷冰冰的,可手却是又大又暖和。
江晚芙乖乖叫他牵着,喊了他一声,“夫君。”
陆则就没发火了。
大约是有了前世的记忆,他的情绪越来越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旁人很难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越是如此,越是畏惧恭谨。但陆则自己知道,他并非刻意如此,只不过是有了两世的阅历,有些事情,已经激不起他的情绪,生气也好,欢喜也罢,都做过一次的事情,自然显得平平无奇。
方才回来的路上,齐直情绪激动高昂,压制了刑部十几年的政敌都倒台了,且还是倒在他们手里,很难叫人不激动。
其实的确如此,经此一案,吏部重创,銮仪卫没了胡庸,难成气候,至于都察院和大理寺,因胡庸的处置轻重一事,惹得陛下大怒。六部之中,刑部的地位,无形之中高了一大截,毕竟看看前车之鉴的吏部,谁都不想犯到刑部手里。而在三司里,比起“不识趣”的都察院和大理寺,宣帝自然更乐意用刑部。
这些事,陆则自然比齐直看得更清楚,但他心里却没多大的波澜,谈不上有多高兴。
倒是刚刚,他牵阿芙的手,摸到她细细的指尖,冷得跟冰碴子似的,心头蓦地涌上一股不虞,不等他呵斥她的嬷嬷丫鬟,她一声“夫君”,声音轻软,又把他喊得心软了,什么不虞,都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则垂下眼睛,望了望小娘子那双眼睛,庑廊下的灯笼,映在她的眼睛里,照得她眼睛亮亮的,实在很好看。
“进屋吧。”他心里早没什么不虞了,笑了一下,牵着她进屋。
屋里自然是很暖和的,江晚芙手冷这事,还真怪不到惠娘身上。
惠娘晓得她畏寒,一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丫鬟看着炉子,必须烧得旺旺的,但炉子烧得再旺,也扛不住她自己吓自己,见陆则一直不回来,想东想西,手自然就凉了。
“夫君用过膳了吗?”江晚芙踮着脚,替陆则解披风的系带,边问他话,“我叫膳房留了饭食,还在灶上温着,若是还没用,我叫惠娘去叫,很快的。”
陆则轻轻点头,“用过了。”
江晚芙听了,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操心了,陛下叫人办差,怎么会连饭都不管。不过既然连吃饭的时间都有,想来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了。
她抿唇笑了笑,解了系带,把脱下的披风,递给一旁的惠娘,又帮男人脱下那身绯红的官袍,惠娘抱着官袍和披风出去。
门刚被关上,腰间的手,就骤然收紧了。
江晚芙怔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今晚的陆则,和先前有些不一样。
他的情绪仿佛有些不对,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晚芙心里有疑惑,却没有急着开口问。
……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安静下来。
陆则轻轻低头,见小娘子靠着他的肩膀,面上泛着酡红,眼睛都哭得肿了,他低头想亲亲她的额头,一靠近,她便吓得直躲,却又没什么章法,反倒胡乱往他怀里拱。累得声音都是沙哑的,迷迷糊糊道,“累——”
“只亲亲你。”陆则说着,也不强求,亲了亲小娘子的侧脸,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叫了水,仆妇进出送水,关了门后,他便抱她去洗身子,弄得身上干净了,再回床榻上,先前那床杏红的棉被,自然也被撤下去了,换了床暄蓬松的新被,躺上去就很舒服。
屋外传来守更人敲打梆子的声音,江晚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敲了几声,只觉得大约是很晚很晚了。
她其实很困了,却强撑着没有睡着,等陆则灭了烛回来,上了榻,她便靠了过去,问他,“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总感觉,今晚的陆则,有点太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