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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册 第7章(2 / 2)

昭文帝道:“朕不过略提一句,他们就要死要活、哭穷号丧,活像朕加些盐税就要了他们的性命一般。”这个年纪,再说这些话也没什么意思。昭文帝问:“子熙怎么看?”

宋荣略加思量,方道:“盐课之事,积弊多年,如今朝臣的态度,皇上也看到了。臣以为,还当缓缓图之。”盐课从来都是猫腻颇多,昭文帝想往上头加税,谈何容易。

户部的情况,昭文帝一清二楚。但是,要应对一场战争,就需要更多的钱粮。昭文帝在此时把宋荣提上来,确是有重用之意。只是,许多事并非一蹴而就,昭文帝道:“即便盐课暂不加税,也要整治一下了。”

昭文帝没再多说,便令宋荣退下了。

昭文帝在行宫觉着气闷,便换了衣裳带着袁忠及一帮侍卫们出宫走走。

袁忠道:“皇上,今日天气炎热,不如备车吧?”

“无妨,骑马即可,山上凉爽,正好消遣一二。”

身为昭文帝第一贴身内侍,袁忠一听这话便知道了昭文帝想去何处,不由有几分牙疼。不过,他识时务地没敢多言,只管毕恭毕敬地服侍在侧。

宋嘉言的西山别院离行宫不远。毕竟曾经是生母的陪嫁,地段上佳,没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宋嘉言正好在院内,昭文帝见她一身雪色底绣大红缠枝莲花的交领夏衫,洁白修长的颈项上一枚不大不小的金项圈,中间镶一枚拇指大小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一头青丝用枚金底镶红宝石的金环松松地束于脑后,宋嘉言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站于门厅之前相迎,昭文帝脸上的笑更加灿烂几分:“不请自到,嘉言莫怪。”

宋嘉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昭文帝哈哈大笑,随宋嘉言进了厅内。

看昭文帝额间微汗,两腮热得生红,宋嘉言命人将房中的冰盆抬了两盆出去,免得乍热乍冷的,伤着昭文帝。宋嘉言又道:“皇上先洗把脸,去去暑气。”

昭文帝洗一把头脸,笑道:“朕无事出来走走,路上乏了,没个合适的歇脚处,贸然上门,打扰了嘉言的清静。”

宋嘉言笑道:“皇上来得巧,现下天热,我懒得出门,不然岂不让皇上白来一趟?”

昭文帝笑问:“怎么,嘉言还时常出去?”

“天热不易远行,近处也有风光。”宋嘉言命人端来酸梅汤,笑道,“我暑天常喝这个,皇上也尝尝。”

昭文帝正热,呷一口在井中冰过的酸梅汤,胃口大开,喝了一碗道:“再给朕来一碗。”

一连喝了两碗酸梅汤,昭文帝赞道:“舒服。”

宋嘉言瞧着时辰,笑问:“若皇上不急着回行宫,我令人去准备午饭。”

“就按你寻常的菜色就好。”

宋嘉言应一声,昭文帝眼睛落于宋嘉言袖子上,道:“刚刚嘉言在读书吗?”

宋嘉言也见到了袖子上的一角墨迹,笑道:“并没有看书,是看账本子,铺子庄子上送来账册,我略看一看。”

昭文帝笑道:“朕险些忘了,嘉言可是富户。”

“我嫁妆虽然丰厚,不过,住在山上,总不好事事跟娘家伸手,当然要自力更生。”

昭文帝道:“你家人都擅生财。”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宋嘉言笑问:“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忽然叹起气来?”

“嗯,朕问嘉言一事。”

“皇上请讲。”

“譬如嘉言有一处庄园,年景好,庄稼也好,偏生收上来的租子一年不比一年,嘉言会如何做?”

宋嘉言道:“这些多是管事中饱私囊,不大中用了。既然管事不忠,换了新人来就是。不过,换新人的时候,也该给前管事一些教训,好叫后来人有个警醒。”

宋嘉言的话很得昭文帝心意,昭文帝道:“如果想要涨些租呢?”

宋嘉言道:“若是涨租,看着容易,做起来难。”

“这话又怎么说?”

“庄子的田地是由佃户租种的,换一个管事,只是一个人的事。若是贸然涨租,关系的是成百上千佃户的事,动一人易,动千人难。”宋嘉言道,“何况,皇上看着佃户卑贱,他们可不是好缠的。若是减租,在他们嘴里就是善人菩萨,若是涨租,实惠不一定能得到,一不留神,还会落个刻薄名声。”

昭文帝道:“这话朕明白。不过,”昭文帝话音一转,道,“若是不得不涨租呢?依嘉言说,当如何?”

宋嘉言略思量片刻,道:“要我说,减租也好,涨租也罢,有一点,这块地是我的。只要是块好地,不愁没有佃户来耕种。若是执意要涨租,首先,得有一个能干忠心的管事,其次,还得做好替换佃户的准备。”

昭文帝笑道:“难怪你个小小女子也能发财。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说来容易做来难啊。”昭文帝问,“嘉言手里可有盐引生意?”

“皇上莫要说笑,盐引哪里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宋嘉言道,“我若是做盐引生意,凭自己是做不来的。若是爹爹出面,说不定能弄到盐引。只是,我不会去发这个财,我爹爹也没这样眼皮子浅。”

“朕知道子熙的脾气。”昭文帝笑道,“于朕,不过一句话。”

宋嘉言立刻将脸一沉,冷声问:“怎么,皇上看我是没钱的人?”

昭文帝忙笑道:“朕就这么一提,嘉言多心了。”

宋嘉言瞧一眼一旁的袁忠,昭文帝道:“袁忠是朕的内侍。”

“袁公公不如去外头看看,午饭可备好了。”

袁忠见昭文帝并未反对,便躬身出去了。

室中只余二人,昭文帝目光愈发柔和,宋嘉言温声道:“皇上问我事,我都是认真答的。皇上不要信我一介女流的见识,盐课的事,若是皇上从我这里回去就雷霆手段,未免叫人生疑。皇上无所畏惧,只是,若是叫人知道是我给皇上出了主意,我就会很危险。”

昭文帝道:“嘉言放心,有朕在,断不会叫人给你委屈。”

宋嘉言唇角微抿,心下有些不悦。昭文帝无奈一笑道:“好,朕不叫人知道。”

宋嘉言面色渐缓,昭文帝笑叹:“嘉言性子好强,朕再未见如你这般好强的女人。”

“皇上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我这般肯跟皇上说几句实话的人,皇上当然要维护一二。”宋嘉言眼睛弯起来,笑眯眯地柔声道,“我勉强不算太无能,故而,皇上来,我敢留皇上用饭、敢跟皇上说几句话。皇上不要想太多,我只拿皇上当成长者一般。我的确想从皇上这里得到庇护,却不会做出有失名节的事。”

宋嘉言正当妙龄,她不算绝色,也称得上美丽,昭文帝又是正常的男人。

昭文帝几次上门,虽说不一定非有那心思,但,肯定也是因为对宋嘉言有好感才会来。

宋嘉言的话其实不是很动听,可是,宋嘉言这样含笑说出来,昭文帝偏生发作不得,叹道:“嘉言莫要多想,朕也只拿你当个晚辈。”

“我请皇上吃好吃的。”

昭文帝一笑道:“拿吃的来敷衍朕。”

话说回来,这还是昭文帝第一遭在宋嘉言这里用饭。

宋嘉言请昭文帝坐了主位,道:“天热,我吃得清淡,皇上也没提前派人知会我皇上要来,委屈皇上了。”一共两道凉菜,六道热菜,两道汤,主食是碧粳米饭。

昭文帝笑道:“这就很好,暑天弄了大鱼大肉也没胃口。”

袁忠默默地记下。

宋嘉言取过昭文帝的酒盏斟满酒,道:“这是梨花白,可是一流的好酒,我敬皇上一杯。”

昭文帝极是爽快:“朕干了,嘉言随意。”

宋嘉言陪饮一盏,昭文帝道:“这梨花白的滋味倒与李家的酒相似。”

“所以才说是一流的好酒,我爹爹和李伯父虽早不来往,我与李睿是相熟的,我这里的酒都是他送的。”

“哦,李清的长子。”昭文帝知道李睿,看宋嘉言一眼,“在给你打理生意。”

“也不算,我们是合伙人。我毕竟不方便东奔西走。”宋嘉言道,“外头的事都是李大哥在忙。”

“怎么他倒没科举?李家也算出身书香。”

“皇上别想挖我的墙脚,人各有志。”宋嘉言笑道,“我要是男人,也愿意天南海北游历天下。”

“口气倒不小。”昭文帝笑道,“斟酒。”

宋嘉言只笑不动,道:“皇上怎么总使唤我?袁公公,给皇上倒酒。”

袁忠恨不能当下隐形遁去,奈何没这本领。袁忠于是快速地回禀一声:“奴才先下去了。”然后,飞速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