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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2 / 2)

只有在难以自禁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低的嘤咛。

“这是你欠我的,知道么?”

对方的声音与气息盘旋在她耳边。

“之前欠我的,就现在还回来吧。”

……

小腿一阵抽搐,她从睡梦中惊醒。

二姐正在铺床,见其失魂落魄地坐了好一阵儿,忍不住上前问道:

“三妹,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驻谷关地寒,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气。暖融融的日光穿过窗纱,洒在人身上,她这才终于恢复些知觉。

手抖。

手仍抖得厉害。

郦酥衣下意识掀开被角,瞟向自己的手腕。

没有被手铐勒住的红痕。

她的手腕纤细,没有玉镯的点缀,却能如雪一般凝白无暇。

二姐在叠着褙子,头也不回地道:

“你也有好几日没好好歇息了,方才我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喊醒你。今早我拿着令牌去取药,那人一见是沈兰蘅给的令牌,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地装药去了。唉,这人啊,都是势利眼、墙头草,前几日还对你我恶语相向呢,如今倒恭恭敬敬地唤起我兰姑娘来了。”

郦酥衣听着她的话,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去菱镜前梳头发。

“昨夜没睡好吗,”二姐问,“怎么看上去病蔫蔫的。”

她方欲开口,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有仆人在院内唤道:

“兰三姑娘可在屋内?”

郦酥衣清了清声音,“我刚醒,有何事?”

“我们大人急召姑娘前去,还叫奴送了些衣裳首饰。姑娘您先收拾,奴婢在外头候着您。”

她与二姐对视一眼,后者握了握她的手指。

“我去取。”

这是一件极为艳丽的裙衫。

还有一匣看上去十分贵重的发钗首饰。

来者在屋外头笑:“大人特意叮嘱过奴婢,叫您穿着这身前去。”

自从来到驻谷关,郦酥衣就再未碰过这么华贵的东西。她也很清楚,沈兰蘅此番唤自己前去是要做什么。

按着大魏的律法,男子再纳妾室也需请期、亲迎,待礼成之后,她才算是沈家的人。

如今她没有搬到沈府,一是因为她尚未礼成、不算是沈兰蘅的妾室;其二,则是想多留在南院,照顾照顾姨娘。

但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郦酥衣跟着引路的仆从,走在甬道上。

道路上,昨夜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脚踩上去有些滑。因怕跌倒,她走得很小心。日光明媚暖和,穿过干秃秃的树干,落在少女昳丽的衣裙上。

摇晃着的粼光,竟看得那仆人有几分痴怔。

身上这件衣裳,是好料子。

眼前这位姑娘,更是朱唇玉面的绝色美人。

兰姑娘的步子走得稍缓,每迈一步,裙裾便如同湖中柔波一般荡漾开来。她敛目垂容,眼睑处有一片淡淡的翳,鸦睫浓密纤长,隐隐遮挡住眸中的微光与思量。

仆从心想。

若自己是名男子,定然也会喜欢上这样一位美丽乖巧的温婉美人。

如此想着,这小仆从便不由自主地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恭维她生得有多好看、沈兰蘅有多喜欢她,还同她讲了日后该如何与主母相处。

“大夫人虽性子急躁些,但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对两位侧夫人和屋里的下人们都极好。大夫人特意吩咐过奴婢们,您入门礼宴一定要准备得细致周全,不能有半分马虎。”

郦酥衣只是抿唇笑笑,没有吭声。

“兰姑娘,大人还是怜惜您的,知道您过去的日子苦,赏了您这么好的衣裳首饰,还专门让人挑了过门的吉日。今日的迎宾宴会都没叫二位侧夫人,只唤了大夫人和您来呢。”

“迎宾宴?”

她恰恰停在沈府大门前,回过头不解道,“什么迎宾宴?”

“兰姑娘不知道么?几日前驻谷关来了位北疆的军官。现在老爷和夫人正在前堂设宴为这位爷接风洗尘呢。哎,兰姑娘,您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风吹的着了凉?”

“我……”

她方欲说身子不适,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蕖儿”。沈兰蘅正披着厚实的玄青色外氅,站在前堂台阶前。

他身侧虽站着孙夫人,目光却全然落在郦酥衣身上。见她未动,男人竟亲自走下台阶,朝她伸出手。

“小心台阶。”

沈兰蘅的力道很重,不容她躲闪,也不容她逃。

他的身后,是灯影闪烁、觥筹交错的筵席。

美食、美酒、美人,还有许多摩拳擦掌、等着面见这位北疆命官的宾客。

“手怎么这么凉?”

沈兰蘅低下头,关怀地问道。

“大人,奴今日……身子不适,恐怕不能参宴。”

一想起沈兰蘅的军鞭,她本能地想逃离这里。

沈兰蘅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快进来,宴席上暖和,我再让人给你拿个手炉,暖暖手。来人,先盛碗姜汤。”

她被沈兰蘅桎梏着,于宴席上坐下。

方一入席,便吸引了诸多宾客的目光。

只见少女身段窈窕,姿容昳丽,美目中似乎含藏着些怯意,小鸟依人般坐在沈兰蘅身侧。

她似乎有些冷,唇色略微发白。

见状,沈兰蘅解下氅衣,轻轻披在她身上。

“大人,奴不用……”

对方阻止道:“都说过了,以后在本官面前,不要称奴。”

宴席上,有人收回惊艳的目光,忍不住探寻:

“此女是何人,沈大人怎么没带那两位侧夫人来?”

“应是沈大人的新宠……”

这等绝色,不是那种庸脂俗粉可以比的。

正议论着,忽尔一道高昂的传报声响彻客堂上空。听到这句“沈将军到——”,郦酥衣捧着姜汤的手一抖,滚烫辛辣的汤汁险些将衣裳弄脏。

沈兰蘅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伸手扶稳她的胳膊。

“怎么了?”

这番话音未落,便听靴履踩在台阶上的声响,与此同时,周遭宾客一下寂寥无声。众人皆屏息凝神,望向从前堂外缓步走来的男子。

一袭雪氅,鸦发高束,腰间佩芙蕖玉坠子,轻轻叩着御赐长剑,发出铮铮的声响。

那响声仿若能渗入他的眉眼,衬得他目光清冷、沉静。他自一片斑驳的日影中走来,让人看其一眼,便无端生出许多敬畏之感。

沈兰蘅松开郦酥衣的手,站起身,朝那人恭维似的拜了拜。

“惊游贤弟来了。”

对方的目光缓缓转来。

一时间,万籁俱静。

郦酥衣低垂着脸,想要逃避那一对视线,但她所坐的位置实在是太显眼了。

偌大的前堂,两侧设了两排迎宾的桌椅,中间腾出一大片空地,让她于堂上对着正敞开的大门。两侧生风,她的身形无处躲藏。

就如此,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亦暴露在那人面前。

周遭响起一阵逢迎之声,夸赞、讨好、谄媚……不过少时,方寂静下来的筵席又变得热闹躁动。

那人似乎见惯了这种阿谀奉承的场面,也自带着一副不与官场同流合污的傲骨。

郦酥衣小心听着,他并未多言,只是走进来时,步子忽然顿了一顿。

“沈大人,怎么了?”

有人察觉出异样。

沈顷面色坚定,雪影投落,打在他笔直的脊骨之上。

他未弯身,也未起身,心中更未有半分撼动。

衣袂飘然,风骨翩翩。

瞧着他那雪白色的衣袖,忽然,一个想法,自郦酥衣心底里萌生。

让她紧张地攥住了沈顷的胳膊,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边落泪边道:

“郎君若是要领罚,可否答应妾……答应妾,等入了夜再领罚。”

闻言,沈顷转过头,眼神闪了一闪。

他凝望着自己柔弱的妻子,看着她面上因自己而蜿蜒的泪痕,终于,伸出手去。

“好。”

沈顷用微冷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温和的兰香,就这样在她的眼睑处拂了一拂。

看着面前的妻子,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眉头轻轻拢住。

“我答应你。”

沈顷答应她。

等这一轮圆日落下,再去受鞭刑,再去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