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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献土称臣(1 / 2)

宗晴康其实还好。

这段时日里,感到最不妙的是尹元老和李山希。

住在大同馆的他们知道了难民队伍入京请愿,自然也过去了一趟。

尹元老就不说了,露面之后被听说了身份之后,就让大明围观百姓欣赏了一场他乡语言的热烈欢迎。听不懂,但从当时的场面来看,那些朝鲜难民骂得应该很难听。

而李山希同样十分意外。

尹元老只是不能坐视不理,也存着万一之心。事情发生时他已经不在朝鲜,如果现在能够出面巧言一番争取一些支持,也许反倒是一个机会呢?

这建立在他搞清楚局势后就对李山希表了忠心的基础上。朝鲜内部这一乱起来,大明对朝鲜的不满已经很明确。眼下坐观其变,只怕是要尹任和尹元衡及其他人先斗个你死我活再说。

在尹元老看来,大明至今表达的态度只是:朝鲜形势未明,不管。

他毕竟还是水平差了些,知道了难民请愿一事,竟还想不分明。若是凭借可以约束原先的小尹势力效忠于李山希的存在价值,与李山希一起满足大明下一步远征根除倭患的要求,那就能化危为机。

可是在大明京城的东门外,他亲耳听到那些难民是连李怿一起、连整个王室一起骂的。

真的骂得很难听。

是加上了新的请愿:诛杀国贼!上至王主、下至奸臣,都是害得他们落到如此田地的国贼!

现在两个人都彻底明白了:也许朝鲜王朝的国祚就断在了这里。

李山希当日被朱厚熜点破心思,现在愈发浑身冰寒。

人人都有旧思维。

这么多年,虽然大明有雄主在位已是不争之实。但除了蒙元汗庭这个世敌之外,大明也只灭了孟定一府之地、要回了北交趾的大明三府旧地。

朝鲜代代恭顺,立国已久传承有序,岂能与之一样?

他还做着风云突变、不是没有机会的美梦,当时就收回了一个“不忠不孝”的评价。

现在回想起当时第一次见大明皇帝时他的“欣赏”,李山希只觉得不寒而栗。

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朝鲜的吗?

可是这么多年里,大明真的没有亏待朝鲜。

内政不管,边贸不断……

现在李山希想明白了:在不争气的朝鲜君臣面前,不管就是放纵他们安心争斗,边贸不断就是带去更多可以争斗的利益!

他也是棋子之一。

他带回去了大明的皇明资产局这种模式,让他那个平庸的父王觉得还能借之平衡各方。而在他庶次子身份的枷锁下,最终反而让那里变成了一个争斗的新战场。

不仅是北面的九连城,还有南面对马岛这个从日本转买转卖的唯一窗口。占了上风的小尹兄弟财势大涨,这才敢于蒙了心如此大逆不道吧?

“……殿下,如今怎么办?”

既然“跪了”,“效忠”于他,尹元老仍旧摆着样子。

李山希没回答,显得同样茫然无措。

可是他知道,尹元老应该死定了。

而他的未来呢?

李山希是年少时就很聪明的,他知道眼下大明皇帝可能就是在等他了。

琉球那里总该是飞来横祸吧?尚元这个正牌王储恳请、他的姐姐血书恳请,大明仍旧拖着。

是恳请的人物不够分量,还是恳请的内容不够合大明皇帝心意?

新春之际,去拜年吧。

现在,他仍旧是大明册封过的朝鲜国主之子,以这个身份去向大明皇帝拜年,那是要见的。

乾清宫的西暖阁之内,李山希跪得极恭顺,声音很悲怆:“罪臣代亡父叩问陛下圣安,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过年的,你何罪之有?”

李山希仍旧跪着,但直起了身子抹着眼泪:“惊闻鄙国百姓入京请愿,罪臣前去探视,方知宗室百姓早已离心多年。女真寇边,倭贼侵境,外不能守土;权奸满朝,政事荒废,内不能安民。罪臣虽是区区王庶子,亦羞愧难当。遭逢此难,罪臣其时确有私心,陛下言罪臣不忠不孝,此亦罪臣之罪!”

朱厚熜眼神一凝,盯了他许久之后长长一声叹息:“朝鲜百姓困苦至此,朕也没想到。朝鲜有今日,实非无因。朝鲜君臣不能守土安民,青史之上也当得起一句有罪于民之评。”

李山希又低下了头:“罪臣这是第二回在大明过正旦节了。一晃近十年,大明百姓更加富足安康。而昔年陛下命人教罪臣边贸事,罪臣囿于身份,处朝鲜王储相争危局,多年来竟不能为朝鲜百姓立寸功。每念及此,只悔为宗室之后。若出身民间,或仍能有所作为,不负陛下厚望。”

朱厚熜看着他,沉默了一阵之后才道:“来给朕拜年,另外想说的是什么不妨明言吧。”

这家伙始终强调他王庶子的身份,又点明朝鲜王室早于百姓离心,再说出身民间可能有所作为的话,朱厚熜也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出身能改吗?除非朝鲜王室就此不存在了。

他自然不会是求死,不过……话还是得他自己说才行。

李山希咬了咬牙,先三跪九叩行了个大礼,而后才断然说道:“如今朝鲜奸贼横行,外戚擅权,勋旧无能,武将割据。世子虽仍在,然罪臣素知吾弟心性。聪颖仁善固然名副其实,谋略勇决却着实欠缺。当此之时,哪怕能借尹任力挽狂澜,又必将背上弑母弑弟之罪名,仍不改权奸秉政之实。朝鲜永无宁日,则百姓何辜?”

朱厚熜心里笑了起来,脸上却很凝重:“朕昔年就欣赏你,究竟是没看错。你这分析,确实极有道理。”

其实李山希比朱厚熜也小不了几岁,如今也是三十二岁的人了。

现在朝鲜王世子和他的亲舅舅尹任绑定,文定王后的亲儿子是嫡次子、仗着另一个亲国舅尹元衡搞出了弑主的事,两边是再没有余地了。

文定王后成功那自不必说,幼子继位,垂帘听政,国舅摄政,还要顶着弑主、易储的压力稳住朝鲜,谈何容易?

尹任成功了,这方面的压力就会小得多,毕竟他亲外甥本就是多年王世子。可难道能留下祸根?这王世子又是自出生后不久就由文定王后名下养大的,虽非亲母,弟弟是亲弟弟吧?

而同样,小尹兄弟已经势大多年。大势清洗之后,王世子又怎么可能不依赖尹任?尹任提拔的新人,自然又将更加稳固他的地位。

不论怎么样,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朝鲜朝堂之上争权夺利,今后这些年如果没有意外,朝野混乱一代人是绝对的了。

李山希不是说了吗?他那个弟弟欠缺谋略勇决。聪颖和缺谋略就很矛盾,仁善说不好听一点,连起来看就是懦弱。

“纵然吾弟侥幸生还,亦难解此局;小尹姐弟弑主谋反,罪臣为人子,岂能与之两立?尹元老虽出使上国,多年来也伙同亲妹、亲弟把持王政,实为罪臣仇敌!今朝鲜危难,罪臣窃以为实属多年来民心已失、王运衰竭。罪臣兄弟别无所求,惟盼陛下挥师剿逆,让罪臣兄弟得保家庙。”

“家庙?”朱厚熜耐人寻味地确认了一下。

李山希一脸严肃:“上负陛下之托,下遗百姓祸乱,岂能厚颜仍以宗庙自居?请先斩尹元老,罪臣必力劝吾弟,献田土名册,甘为大明之臣。与其贪恋权位,侥幸安定内政得与上国建交,莫如陛下从速平定内乱。既不误讨倭大计,亦是朝鲜万民之福。上国文教昌盛,贤臣满朝。朝鲜本为中国旧土,多年来又以小中华为傲。如今局势,能为大明在籍之民,岂非臣等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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