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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嫉妒祂(1 / 2)

昏迷剂, 这是阿舍尔闭着眼睛都能调配出来的小儿科——

1ml曼陀罗提取素,0.3mg野生干花茆,混合搅拌, 加水稀释,不需要其他高难度的技术处理, 只是最简单原始的办法,就足以可制成可以迷晕一个成年人的昏迷剂。

且对人体无害, 没有任何副作用, 是最保险的药剂制品之一,同时也是每一个药剂科的学生毕业时, 必须交给导师测评的成果。

阿舍尔的成绩一向出色, 从入学起就是导师心里的香饽饽, 于是很早就被带着当导师的“人形测评仪”, 经手过的各种质量的昏迷剂超过四位数,这是他闭着眼都绝对不会出错的东西。

当手里的茶水放置唇边, 鼻尖轻嗅, 再加上淡淡抿了一口茶水做确认,便足以阿舍尔感受出那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涩。

是昏迷剂特有的滋味,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法察觉, 但对于他们这样天天待在实验室,和药剂制品打交道的人来说, 并不难辨识。

此刻, 阿舍尔好整以暇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他手边的茶水还安安静静躺在小几上,就此刻的场合,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悠闲的茶话会。

而茶话会的主角,就是他们彼此。

比起对面始初虫种平静下的紧绷, 阿舍尔可谓是真正的平和,甚至还有闲情轻声回应:“茶的味道很好,或许下次你可以把曼陀罗提取素换成天使茄,这样与红茶混合,能够达成真正的无色无味。”

看来虫族文明从顶级回落至今,但在药剂一方面,似乎保留有与人类同等的水平,至少骗不过阿舍尔。

肩膀有一瞬间僵硬的始初虫种只是怔愣片刻,祂轻微颔首,似乎在为自己生疏的行为而道歉,“抱歉,我会听取您的意见的。”

阿舍尔莞尔,就好像是老师在教导自己的小学徒,只是学徒心里的打算却是未来某一天想要放倒自己的老师。

“那么,你还没有告诉我原因。”阿舍尔并不在意红茶里的昏睡剂,他甚至还端起来又抿了一小口,“为什么呢?”

就是在四平八稳的始初虫种,在这一刻都忍不住瞳孔微缩,“您……”

“它对我无效。”

闭眼都能够配置出来的药剂,在阿舍尔这里属实算不上什么挑战,在他毕业之前,就已经对普通昏睡剂有了抗性,一切不过是常年浸在实验室里导致的后果。

阿舍尔歪头,在提醒着对方:“你说过的,不会对我撒谎。”

“……是的,我不会对您撒谎。”

表以忠心的话转了一圈,变成了逼向自己的匕首,始初虫种微微变换姿势,原本的克制冷淡,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斯文至极的阴鸷。

如果说这一秒之前的祂像是冷冰冰的仿生人,那么现在的祂则像是悬疑文学作品最后出来的优雅反派,看似文质彬彬,实际上缺乏同理心,且杀人不眨眼。

“我没想到您会尝出昏迷剂的味道,这是我第一次尝试配置。”始初虫种淡声解释,不卑不亢,即使声调中存在有难以忽略的机械感,但依旧以优雅为主导。

祂道:“在科技、战斗力、建设这些方面,虫族可以称之为拔尖,但在药剂这一方面,我们确实不太擅长。如果有机会,我还需要向您讨教。”

祂很谦虚,认下了自己的不足之处,甚至还有种得寸进尺的温驯。

“至于我在您的杯子里下昏迷剂的原因,我想或许您不难理解。”

阿舍尔挑眉,脸上闪过一丝对答案的等待。

从见识眼前这位始初虫种至今,他对对方这场阴暗得光明正大的行为,还是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儿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矛盾的性格。

而下一秒,始初虫种的话语,给了阿舍尔答案。

“我很嫉妒祂——”眼底幽蓝的始初虫种语调微微拉长,并非刻意地在表达什么含义,而是单纯地不习惯叫出另一个名字:

“——旦尔塔,我真的很嫉妒祂。”

重复了两遍的“嫉妒”,让阿舍尔看到了始初虫种眼底毫不掩饰的冷淡与阴沉,同样也好奇一直身处深渊的始初虫种,又是怎么知道“旦尔塔”这个名字的。

被刻意藏起来的阴暗心理,会让你觉得此人不可深交;可直直白白将阴暗摆在你面前,却又多了种别的意味。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诞生,实为同源。”

“陨落的神明无法放弃对自己孩子们的爱护,所以他为文明降级的虫族留下了最后一点遗物——始初虫种。”

“我们诞生于虫瘿,而缠绕在战舰之上的藤蔓,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我们的孕育者。”

“在拥有同源的这个前提下,我们可以感应到彼此。”

在祂独自守着创始者号的时候,祂感知到自共生者那里传来的渴望——温暖,香甜,柔软。

孤寂冰冷的深渊只有始初虫种一个,而另一个同源诞生的共生者,却逃离了深渊的限制,在陆地上找到了一个令祂心甘情愿敞开活巢的主人。

甚至对方还拥有了名字。

——旦尔塔。

深渊中肆无忌惮生长的藤蔓。

即便诞生之初,对自己作为战舰意识而存在的事实悉知已久,但在差异巨大的经历里,也不免让祂生出某些扭曲又阴暗的情绪。

尤其祂曾真真切切感受过很多——

温热柔软的腹腔,活巢张开吸吮时的眷恋缱绻,被拉着发丝在夜空下唇瓣相贴的亲吻……

祂感受过太多,于是祂也由衷地嫉妒旦尔塔,比起荒芜落后的深渊之外,作为乌托邦的创世者号,才是真正适合虫母生活的地方。

这里一应俱全,能够满足虫母的一切需求。

始初虫种眼底闪过一抹沉重的情绪,祂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而且祂相信,虫母会喜欢这里的生活的。

不过听到问题答案的阿舍尔却神情奇怪,尤其那一句“感知到彼此”,令倾听时的青年微微拧眉,开口询问:“什么程度的感应?”

……他忍不住想到之前在雪原冰洞里时,旦尔塔对他的小帮助;也想到偶尔气急后,抬脚踩在对方胸口时的喘息与无力。

梏在腿根的手太紧了,那时候的他根本无力反抗,甚至还能感受到小怪物心脏跳动的频率……

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感应”,对始初虫钟也都是互通的吗?

始初虫种双手交叠在大腿上,祂疏离到有种温文尔雅,语气平缓,毫无异样:“很片面,我会知道祂的愤怒和兴奋,却无法知道导致它们的原因。”

阿舍尔松了口气。

始初虫种看着青年松气而缓和了眼底的阴云。

普通的愤怒和兴奋太好区分了,每一次旦尔塔传递来的情绪近似疯狂和小心翼翼那道线的边缘时,身处深渊的祂就知道对方在碰触谁。

是虫母。

是妈妈。

是拿捏着祂们彼此欲望之源泉的主人。

旦尔塔的渴望会变成点燃原野的火苗,而独身守着创始者号的祂,则会像是一个变态的偷窥狂,在隐秘且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细细感受着那股情绪的起伏变化。

最开始是被侵扰了平静的不耐烦与排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抗拒的情绪在减少,相应而来的是好奇、期盼,以及逐步增长的,对另一个共生者犹如深渊般的恶意与嫉妒。

为什么就是祂呢?为什么会是旦尔塔呢?

明明祂们诞生于同源,在旦尔塔为虫母献上心脏的那一刻,祂们因为共生者造就的爱意,而拥有了相同的拟态模样,变成了想要讨好虫母的一员。

祂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照镜子,可幸运儿却只有一个。

这才是最残酷的真相。

不论是祂,还是现在追着想当狗的那个蠢货,祂们都不如旦尔塔幸运,也都失去了和虫母认识的最好机会。

谁能不嫉妒?

谁都不可能不嫉妒。

始初虫种深邃的黑蓝色竖瞳里划过难以被捕捉的情绪,祂是不会对虫母撒谎,但并不意味着,祂不会隐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您知道吗?”祂紧紧盯着阿舍尔那双漂亮的铅灰色眼瞳。

阿舍尔:“什么?”

“您很完美,完美到足够吸引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对于来自虫族成员的赞美,阿舍尔已经可以完全面不改色了,就他来看,虫族子嗣对于他们的虫母生有过于夸张的滤镜——就好比王虫的第一个伴侣瑟维拉。

……唔,好像也是始初虫种呢。

阿舍尔面不改色,“所以呢?”

“所以,旦尔塔爱上您是一个必然的结果,而我在从未见过您的时间里,也会被您吸引。”

“祂拥有您的一切,而我却一无所有。”

于是祂从一个淡漠如机械造物的战舰意识,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在阴影里嫉妒自己的共生者的窥视者,祂无时无刻不渴望着将旦尔塔取而代之,只能通过共生者传递的零星亢奋,如瘾君子般欲壑难填,甚至幻想待在虫母身边的始初虫种是自己。

祂卑劣又刻毒,于是决定在这场难得的相遇里,想办法留住虫母。

始初虫种嘴角微动,露出一截很细小的弧度,“您完美无缺,我想邀请您在这里做客一段时间。”

祂这样夸赞道,然后略着重咬着“邀请”一词的音调。

阿舍尔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

哒。

精致的瓷杯被轻轻放在了小几上,他道:“谢谢你的邀请,虽然我很喜欢这里,但做客就不必了。”

始初虫种身形靠前,做倾听状,“请问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当然,”在斯文虫面前,阿舍尔也不介意保持礼数,这样谁的脸上都好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祂的脸上划过淡淡的失望,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真的不可以吗?”

阿舍尔微微眯眼,他试图从对方的眼底看到更多,但显然失败了,比起创始者号外面的那两个,眼前的这个始初虫种显然更难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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