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他挠挠脸:
“其他的,都是些没什么太大价值的风言风语,时间紧迫,要不尊主就别……”
湿冷的手指从他手里抽走了信筒。
里面的第二卷情报,是之前墨麟让散布在仙都各处的鬼蛱蝶搜罗的消息。
【四月初三,公孙氏九公子于玉京城西食舍与友人争执,提及尊后名讳,言‘本公子何时向阴山琉玉献过殷勤,休要将我与妖鬼之妻相提并论’】
……
【四月十五,玉京第一歌楼替琵琶女更名琉璃,以金裳玉簪饰之,据称与尊后有三分相似,玉京世族多慕名而去,言辞轻浮,赤水氏二公子欲聘为妾,尊后之妹檀宁重金夺之,并痛揍赤水二公子】
……
【五月初九,九方家照料金缕玉的园仆暴病而亡,老母登门敛尸未果,于家中自缢】
……
【五月廿七,钟离四小姐剑阁小试夺魁,劈碎尊后一年前留在剑阁之巅的剑石,宫正姬彧问责,自称失手】
……
【六月初五,九方家三公子于宴席上遇申屠氏之女,见对方与尊后装扮相似,命手下当众剥其外袍焚之,此事传开,玉京城女子无人敢穿金裳】
……
每一条都是与琉玉有关的消息。
但每一条都不是什么好事。
山魈看过这些消息后都不免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就按照这份名单找上门去揍人。
他都如此愤怒,更何况尊主。
然而山魈悄悄打量尊主的神色,却并未在他脸上看到太过明显的情绪起伏。
月影落在他眼下,似朦胧暗影倒映在寒夜碧潭畔。
“暗探不行就明察,想办法潜入主宅内部,行事小心些——尊后给你的咒禁知道怎么用吧?”
他们分头行动之前,琉玉写了一道咒禁存于符箓,可借此封住体内炁海,外人无法探查。
不过若是自行运转炁海,咒禁就会失效,极易被主宅内的高手察觉。
“知道知道,”山魈拍了拍怀中符箓,感叹了一句,“尊后真是会很多躲躲藏藏的旁门左道呢。”
又是易容幻术,又是咒禁符箓。
不像风光无限的大小姐,倒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逃犯。
听到“躲躲藏藏”四个字,墨麟心念微动。
他抬眸朝亮着烛光的茅草屋内望去一眼。
山魈道:“那我就先走了,尊主一切小心。”
墨麟颔首。
简单清洗之后,墨麟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朝门边靠近。
“……对了五叔祖,以后不管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少说些那种天底下世族少年都拜在我裙下的话,我听了都觉得好笑。”
正事已谈得差不多了,切断通讯阵前,琉玉忽然提了这么一嘴。
“百姓之英杰,世族之耻辱,月旦评给出了这样的品评,如今的阴山琉玉,与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灵雍魁首如何能比?玉京城内,忙着与我撇清关系,顺带踩一脚的人怕是数都数不清吧。”
几位族老一时沉默无言。
四叔祖于沉默中开口:
“此事源于姬氏族人,花灯节月旦评之后,阴山氏已告知灵雍学宫,原定春试之后要赠给灵雍的一万册藏书,和一间藏书阁,已经取消了。”
琉玉有点无奈:“一码归一码,姬氏族人那么多,姬彧宫正也不是每个都能管束到的,何必迁怒。”
“也并非迁怒。”
四叔祖捻须淡淡道:
“这几年来,九方家与钟离家动作颇多,隐隐有挑衅阴山氏地位之意,灵雍学宫乃世族荟萃之地,本就该借此机会敲打一二。”
那倒也是。
琉玉没再劝阻,粲然一笑道:
“既然这样,那一万藏书不如捐给九幽呗,四叔祖你都不知道,这里的妖鬼各个目不识丁,您忍心看我新得的那些妖鬼下属给我丢人吗……”
四叔祖与五叔祖对视一眼。
“咦?这个通讯阵是不是坏了。”
“好像是,听不见声音了。”
“得赶紧找人修一修,否则过几日如何配合琉玉行事?”
“那今日就到此为止,记得好好修行,我们等着你突破八境的好消息。”
琉玉瞪圆了眼,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小老头明目张胆地装傻切断了通讯阵。
“——还装傻!太过分了!”
墨麟推门而入时,趴在床榻上的琉玉还恨恨嘟囔。
“一万藏书捐给灵雍打水漂都不给我,太过分了!”
“他们不是不想给你,是不想给我。”
身后传来一道低缓嗓音的同时,琉玉感觉到自己乱晃的脚踝被人捉住。
旋即便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住她的脚趾。
“不愧是用来做香膏的原料,这么久了,竟还能闻到澹檀花的味道。”
琉玉回过身来,正瞧见他垂眸吻着她足尖的一幕,一时惊得她缩了一下。
“……我说为什么这么香,”琉玉看了眼塌边木盆里的水,“你往里面放了澹檀花的花汁?哪儿来的?”
“偷的。”
他翻身上床,宽大手掌轻捏着她足底,似是想替她消去白日的疲惫。
“相里氏东边的田里种了不少,怕这边太脏你受不了,至少能用花香盖一盖。”
豆大烛光照亮他半张脸,他手指粗粝,捏得琉玉又有些痒,又有一种奇怪的酥麻,让琉玉觉得有些微妙。
琉玉瞧着他认真给自己捏脚的样子,余光所及,是他今晚花了一个时辰收拾出来的茅屋。
和刚进来时堆满腐木,霉气冲天的模样比起来,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甚至还用剩下的一截竹子灌了井水,在里面插了一把不知从哪儿薅来的花,放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琉玉的心忽而软软地陷下去一块。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她抱膝而坐,流丽的乌发如绸缎软软地从肩头滑落。
“这样感觉,还真像寻常的农家夫妻。”
墨麟的指尖微顿。
前面半句他不完全明白,但最后一句他听得再明白不过。
琉玉原本温情的眸光,在瞧见他下腹处忽而一变。
“你怎么又……”
“你念诗的语调很好听。”
他掌心抵着琉玉的背脊,俯身吻了上去。
“再说一遍。”
琉玉别过脸。
“不说。”
“再说一遍。”他声线低缓,没有半分方才与族老对峙时的冷冽,柔缓得不可思议,“刚刚那句,再说一遍好不好?”
琉玉从没听过他求人。
但这句话听上去,简直像是一种恳求。
“……哪句啊?”
她想起方才她最后对五叔祖提的问题。
——别想着蒙混过去,您刚刚说,‘当初狠狠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问之下,琉玉才知道墨麟曾登门提亲被拒之门外的事。
如果不是她已经有了经验,记得追问这点蛛丝马迹,恐怕这一世也就这样稀里糊涂被瞒过去,根本不会知道这些内情。
琉玉既有点生气。
又忍不住生怜。
琉玉动了动抵在两人之间的脚。
皙白得没有半分茧子的脚力道很克制,轻柔得像一朵云压了上来。
她感觉到埋在颈窝间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是那句诗……还是,说我们像寻常夫妻的那句?”
喘。息声愈发沉而急,温热吐息喷洒在她颈窝与耳廓上,伴随着绵密细碎的吻。
琉玉轻轻地踩着,碾着,因为从未试过,所以愈发小心谨慎。
她想对他更好一点。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她的脚踝,墨麟几乎是压着她的耳廓道:
“太轻了,琉玉……再重一点。”
重得能让他感觉到疼痛。
疼痛才能令他将她此刻的爱意铭记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