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林琅意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温和风声,窗帘只留出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缝,整个房间里透出放映幕布电影时不暗不明的柔和光线,让这次午觉氛围更加懒散舒适。
大概是因为放纵竭力后再沉沉睡去,她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安定,就连身边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被子掖得很整齐,她睡相不好,可是现在两条手臂都被人规规矩矩地塞进了被子里。
林琅意往边上摸了摸,床单干燥柔软,把下巴藏进被子里还能闻到太阳晒过后好闻的气息……
所以他结束后不仅没睡,还在走之前把床单全换了。
她又懒懒散散地躺了一会儿,终于勉强想起来自己半睡半醒连根手指都不想抬起的时候似乎还被抱着去浴室冲洗过。
他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爱干净,洁癖精。
搁在床头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
林琅意卷着被子翻过身,像一根巨大的火腿肠般挪动了几下,够着手拿过手机瞧了一眼,屏幕上昵称为“Y”的人发来了一条信息:
【30min】
林琅意发去一个问号。
对面很快发来一张她的照片,照片里她呼呼吹着一碗馄饨,吃得嘴巴上一层莹亮的水光。
原来是给她买吃的去了。
林琅意了悟,嬉笑着翻了个身,发过去:【要蟹籽鲜虾馄饨,另外我还要久家的玉米布丁酥,谢谢~】
Y明明是在开车,回消息却都是秒回:【想得美。】
林琅意笑了一下,不再回复,她偏头瞧了一眼床头,浅口玻璃盘中是时新刚上市的荔枝,剥好了,每一粒都晶莹圆润汁水饱满,边上还十字切了一份台芒,去掉了核,金黄色的果肉上插了小叉子,方便食用。
真贴心。
过了十多分钟,对面又发来一张照片,甜品店的橱窗里琳琅满目,他问:【布丁酥买了,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你看着买,看有什么推荐的。】
她回复完,对面很快发来一个听话乖巧的【嗯】。
林琅意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习以为常又神色自若地选中了两人所有的聊天记录,毫不留念地打扫了痕迹。
【删除选择的消息?】
【确定。】
等到聊天框里只余下孤零零的【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之后,“Y”的对话框就沉到了列表底下,在一众清清楚楚标明了姓名和公司抬头等信息的列表里显得尤为不起眼,好像只是路边随手添加的陌生人。
林琅意面色如常地把手机丢到一旁,伸手转向自己的杯子,捧在手心一口口慢慢润喉。
杯子底下垫着自动保温茶垫,水温适宜,他总能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她一边卷着被子刷短视频,一边慢悠悠吃着水果,直到这盘果切即将见底才默默为自己方才的点评纠正了用词。
好吧,不是洁癖精,是温柔体贴的好——
门外忽然传来密码锁开锁成功的声音,林琅意脸上挂起对馄饨和布丁酥的笑容,迅速咽下嘴里的荔枝果肉,掀了被子就往卧室外走去。
“回来得这么早?原——”她笑盈盈地边走边喊人,半截名字就堪堪滚在舌尖了,一扭头撞进眼帘的却是意外之客。
她心下猛地一跳,牙齿猝不及防地在混乱中重重咬住了舌尖,尖锐的疼痛一下子爆发出来,她匆匆忍住,以至于生硬拐弯的下半句话听起来模糊不清。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尽管极力克制了,可林琅意脸上的笑仍然有些不自然。
程砚靳腿边的行李箱被他随手扣在地上还在轻微晃动,他一只手搭在拉杆横柄上,另一条胳膊斜斜撑着玄关处的鞋柜,既没有如往常一般轻车就熟弯下腰翻找自己的拖鞋,也没有插科打诨地顶她十句百句,而是就着那诡异冗长的气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好像要用视线在她脸上灼烧出一个洞。
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鼓胀得太过于扎眼,呼吸间从肩膀往下的胸肌腹肌都在起伏,偏小麦色的肤色上略微充血发红,林琅意非常熟悉他这个状况,运动后人体肌肉组织需氧量增加,中枢神经系统兴奋,毛细血管扩张使得皮肤充血发红,这才让他那一身优越的腱子肉看起来更加蓬勃性感。
可现在,她却隐隐觉得握着行李箱手柄的青筋盘错的手臂以及两人对比强烈的体型差看起来有些吓人。
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暴起发怒。
“你不是要出去一周吗?”林琅意稳住声线,再次试图用平常的语气打破死寂沉沉的气氛。
程砚靳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立在光影暗处,林琅意只能捕捉到他死死盯紧她的眼神,像是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只差一粒细小的沙砾的重量就能不堪重负地喷薄爆发。
他仍是一言不发。
就连空气都仿佛有了重量,她被迫在这种无声的重压下屏住了呼吸。
在她以为他会沉默到底的时候,程砚靳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干哑粗糙,带着紧绷的颤音,每个字都像在刀口上逼出来:
“是啊,要一周,可今天不过才第三天。”
“才第三天,林琅意,我离开才第三天……”他的喉结艰难滞涩地滚动了几番,剩下的话像是再三斟酌后泄了气一样淌出来,“然后你……我……”
林琅意的太阳穴跟着突突跳起来,头皮发麻,她的喉咙有些干涸,细小的鸡皮疙瘩缓慢爬上了后颈,让她连扭动脖子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僵硬得好像一整块板结干裂的土地。
她来不及细想他话语中是否含有深意,她现在心跳跳动的频率太快了,快得她只够维持一张毫无变化的面具脸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程砚靳忽然动了,他冷着一张脸大步跨过来,不由分说直直往她这个方向逼近。
身体的条件反射快过理智,林琅意在反应过来前已经掩耳盗铃般往后连退两步,后背撞上卧室门发出“咚”的一声。
她的脚跟踮起,两条小腿绷紧着紧贴住冰冷的房门,试图用身体扣上门板,将房间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有些反应过度了,她在急促的心跳声中暗自懊恼,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打扫得干干净净,空白得就像她手机里清理完后的聊天记录。
程砚靳就那样经过她的身前,脚步不停,一言不发。
她闻到了萦绕在他周身的浓烈刺鼻的烟味,下意识拧眉往后仰了下头。
她记得他从不抽烟的。
他直接往浴室走去,一拧开浴室的门,里面烘干机还在运作。
林琅意的眼皮跟着那“隆隆”的响声一齐跳,她的内衣物被人贴心至极地洗净后正在烘干。
“我洗个澡。”程砚靳似没多想,低声说了句。
林琅意僵硬着点了下头,根本不知道她脸上是否还留有挤出来的得体微笑。
他应该没看到,因为他一直低垂着头,手腕一带就将浴室门关上了。
一秒。
两秒。
林琅意毫不犹豫地迅速转身打开了卧室门,她不能确认程砚靳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今日的他格外反常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她此刻飞速拧开了卧室门,再次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