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仁善之家”(1 / 2)
姜栾红着眼睛回到浣衣坊, 这次齐绍麟并没有跟在他身边。
左朗习以为常的起来收拾东西。
左母恭敬的向姜栾致谢后,又奇怪的问道,“姜公子, 您这是哭过了么?”
“没事,”姜栾闷闷的说,“被狗给咬了。”
左母:“……”
她记得王府中仿佛并没有养狗。
姜栾道,“伯母, 左朗应该跟您交代过了吧?待会儿做场戏,可能要委屈您一下。”
左母连忙道,“不委屈不委屈,一切都听从恩公您的安排。”
……
北定王府正厅里的宴席已近尾声。
王爷和齐家家主酒酣胸胆, 喝的脸颊微红, 脸上皆带着迷离笑意。
齐玉恒知道王爷好面子,言语间也是投其所好,尽是盛赞,从过路时见到的归属于北定王府的万顷良田, 夸到王府上下种种装点、摆设、饮食,事无巨细,把北定王哄得笑得合不拢嘴。
一干内眷坐的有些乏了。
终于有人想起离开已久的夫夫俩, 便问了一句,“姜公子追人还没回来?”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
敲锣的声音极大, 并且听着越来越近, 很难令人忽视。
桌上众人停下交谈, 王姨娘奇道, “近来未听说谁家办喜事啊?”
众人正好奇着, 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在正厅中跪下:
“王爷,有喜事,大喜事呀!”
“何喜之有?”北定王诧异的看着报信的小厮。
侧王妃朱氏原本就被众人忽视已久,心中十分不快,此时可拿出一派当家主母的架子,一脸不高兴的说,“怎么话都说不清?”
小厮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连连道,“主子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北定王府一家,连带着齐家人一同出门去查看情况。
一支锣鼓队在北定王府外面敲打个不停,吸引了一干过路的百姓在此处围观。
敲敲打打的锣鼓队前站着个领头的少年。
他穿着身洗的泛白的布衣,脸上表情平静,手里还捧着个物件,上面盖着红绸布。
北定王带着人从府里走出,少年便上前一步,与王爷见礼,“拜见王爷。”
北定王见少年模样十分陌生,便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姓李名三,是李家庄人士。”少年回道。
李家庄正位于北定王的封地处。
虽然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北定王还是点头道,“李三,你沿街敲敲打打的,到王府门前来所为何事?”
那少年笑道,“王爷勿怪,小人是来给您送礼的。”
他说着,就将红绸布一掀,露出里面的物件。
那是一个由古木树根雕成的手工艺品,看造型是个微缩府邸的模样,上面有块金色小匾,板板正正的书写着“仁善之家”四字。
北定王看的一愣,“你这是……”
“小人曾受王爷恩泽,”少年道,“上京城大旱,多亏王爷开府放粮,才得以留下小人一条性命。”
王府放粮的次数并不多,北定王只略微想了想便记起,“那仿佛是数年之前的事了。”
每逢年景不好,灾民众多的时候,京中贵人们确有开府放粮的习惯。
许多人出于好心赈灾,但更多人是如北定王这般响应朝廷号召,安抚这群吃不上饭的百姓,按着他们不让闹事。
“没错,”少年回答,“那时小人年纪尚小,回去后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后来无意间寻到这根千年古树的树根。听说千年神木天生具有神性,小人便用了整整三年时间将神木树根雕成此物,赠与王爷,以求上天能够庇佑北定王府,庇佑王爷一生顺遂。”
围观众人一听这是千年神木的树根雕成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北定王先是一愣,微醺的脸上顿时带了些喜色,对那少年道,“赈济灾民本就是本王分内之事,你又何必如此挂怀?”
“王爷您为人和善,救人性命众多,小人不过是其中一个小人物,”少年情真意切的说,“但是放在小人身上,便是影响小人一生的大事,您可是救了我的命呐!”
其实北定王哪认得这少年是谁?想当年朝廷吩咐各府邸赈灾放粮的时候,他还老大不乐意,白白撒钱出去,在家中大发了一通淫威。
此时听了这话,北定王喝上头的脸就更红了,低声喃喃道,“哪里哪里。”
齐玉恒在旁边连声赞道,“王爷,这是您多行善事的福报,才得来这千年神木,老身也应当多向您学习才是。”
齐玉恒的这通马屁一拍,齐家人立马跟上,朱氏和各位姨娘、两位郡君也向北定王道贺。
夙平郡王干脆直接凑到北定王面前道喜,“孩儿恭喜父亲了!”
北定王顿时被夸得有些飘飘然。
那少年再接再厉道,“您的威名,已是远近闻名,邻近百姓谁不曾受到您的庇护,大伙说是吗?”
围观群众个个面面相觑。
北定王这人虽然不属于鱼肉乡里的权贵,但也没做过什么大好事。
但人群里偏偏有那么几个男人响应道,“没错没错。”
“就是如此!”
“仁善之家,说的好!”
如此以来,北定王更是被夸得飘飘然了,便对那少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收下了。”
但他方要去接那木雕,府内门前却传来一阵大声斥责的声音。
“狗东西,你敢说我故意苛责,欠打不是?”
因为离门很近,这声音听得格外清晰,北定王听得眉头一皱,围观百姓们更是频频侧头窥探。
北定王原想不予理会,先接神木再说。
但他刚探出手去,那声音又震怒道:
“你还敢顶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北定王府!王爷的地盘,还容你们这些低等下人说话?”
这话说的可谓是诛心了。
围观百姓们闻言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原本送木雕的少年也缩回送礼物的手,轻咳一声道,“王爷,不如您先料理下家事?”
当着诸多人的面,北定王简直面如锅底,大声呵斥道,“是什么人胆敢败坏本王的家风,给我出来!”
门内的打骂声顿时一滞。
一俊朗少年扶着位老妇走出,二人当着众人面,战战兢兢的跪在北定王面前。
北定王没有认出这俩人是谁来,只是老太婆有些许眼熟,仿佛是家中下人。
夙平郡王离得近,立马就认出那少年来。
“左朗,怎么是你?”夙平郡王看着左朗,脸上若有所思道,“你是挨骂的,那方才骂你的人是谁?”
“郡王,小人实在是委屈,”左朗红着眼睛道,“您就让我回您身边伺候吧!”
左朗话音刚落,姜栾就怒气冲冲的出来,指着他鼻子道,“你这狗奴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快给我说清楚!”
“主子您多想了,没有什么意思,”左朗抽了抽鼻子,“只不过实在伺候不了您罢了。”
“你给我闭嘴!”
姜栾伸手似乎要教训左朗,被齐玉恒一口呵斥住,“姜小子,你要作甚!”
夙平郡王冷冷道,“就是,教训奴才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姜栾环顾一圈,似乎此刻才发现围观人群众多,满脸“愕然”道,“怎会有这么多人在?”
北定王原本是不好多管齐家人的家务事的,再说打骂个下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家生奴就算是打死,也没人好多说什么。
奈何此刻正撞上少年送木雕这一出,乡里乡亲的围观,北定王府被盛赞是“仁善之家”,但方才姜栾在门内骂的话,一口一个“低等人”,还偏要扯上他北定王府,百姓们看他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身为权贵,原本可以不屑于理会这些泥腿子们的看法,但谁叫他北定王好面子呢?当年因着夙平郡王未婚生子的事,都能跟儿子断绝关系,更何况此时……便由不得他不管了。
北定王轻咳一声,问姜栾,“亲家孙媳,发生了何事?”
姜栾面对北定王顿时恭敬起来,“王爷您有所不知,方才我在府内寻麟哥,正撞上了这老妇提着桶水,撒了我一身。这可是我为了拜见您新做的袍子,您给看看,给看看!”
姜栾“怒不可遏”的抖落着他那身衣裳,便是早上夙平郡王嘲讽的那身过了时的卷云纹袍子,果然是湿了半截。
夙平郡王看了地上哆哆嗦嗦跪着的两人一眼,难得开口替下人说话,“这老太有些年纪了,拿水拿不稳,难免的事,栾儿你又何必发这样大的火?”
“不仅如此呢,”姜栾冷笑道,“我只不过是说了这老妇几句,都没有动手打她,偏偏左朗这小子冲出来,给我推了一跟头,简直是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