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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1 / 2)

撞邪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桓氏失了颜面,王氏也没好?到哪去。

诚然没人?胆敢把那些难听话传到王老?夫人?耳中,但?她到了这把年纪, 见得多了, 又?岂会猜不到此事会惹出怎样的非议?

忍了两日, 见儿媳依旧没能平息风波,索性遣了身?边的老?仆前?去桓家探看。

“大娘子实是病了, ”老?仆不敢用“疯”这个字眼, 只如?实描述道, “她躲着不肯出门, 除却?贴身?伺候的婢女与请来的方士, 谁也不见。房中遍贴符箓, 一见老?奴, 便口口声声说着有鬼要害她……”

老?夫人?按了按眉心, 斥责道:“荒唐!”

老?仆心下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老?奴便只好?寻了大娘子身?边的文香问?话。偏这丫头支支吾吾的, 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明说。因在桓家多有不便,故而先来回话,请您示下。”

老?夫人?沉了脸色,思忖片刻, 吩咐道:“不能由着她这样下去。你多带些仆妇过?去, 就说是我病了,要她回家侍疾。”

王旖这模样, 哪里是能侍疾的人??

桓家心知肚明这是个借口, 却?也情愿王家接走?这个烫手山芋,由着她们灌了安眠的汤药, 将人?带走?。

王旖是王家小辈中头一个女郎,纵不如?后来的四娘子那般养在身?侧,可对于这个孙女,老?夫人?也并非毫无?情分。

哪怕怨她不争气,颜面扫地,但?真见着她魂不守舍的憔悴模样,却?也不免心疼。

药效褪去后,王

旖睁眼,未在床帐上见着熟悉的符箓,不免惊慌失措。文香连忙上前?喂了她一粒丹药,低声安抚道:“娘子莫怕。老?夫人?接了咱们回来,再没什么东西能害你……”

王旖怔了怔,循着文香指点的方向看去,这才见着一旁坐着的祖母。

她这些年横行跋扈,便是总以为,无?论惹出怎样的祸事,家中都会为自己撑腰,没有摆不平的祸端。当下倒像是见着救星一样,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便要赤足下床。

“按下她。”老?夫人?硬起心肠吩咐仆妇,责问?道,“你到如?今这年纪,心中也该有些成算,如?何能落得这般地步?”

王旖未曾受过?祖母这样声色俱厉的斥责,加之吃了丹药脑子浑噩,当即愣在那里,六神无?主。

王老?夫人?闭了闭眼,扫了眼搀扶着她的文香:“还?要我亲自问?你不成?”

文香情知躲不过?,只好?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坚实的木板上,却?半声痛呼都没敢出。深深地埋着头,请罪道:“奴婢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只是……”

只是这件事,要如?何说起呢?

文香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最后将心一横,颤声道:“娘子那夜在园中撞邪,总以为,是萧容阴魂不散,缠上她与小郎,故而才会这般失态。”

“萧容?”老?夫人?重复着这个名字,念了两回,才想起来这是重光帝那个早死的长女。她心中一沉,搭在小几上的手不由得攥紧,面上却?未曾表露,只冷声催促,“继续说。”

一旦开口,剩下的便没那么难了。

文香回忆起那桩陈年旧事,原还?有借机帮自家娘子开脱的念头,但?晃了晃神,想起仓皇所见的鬼火与白影,还?是一五一十讲了。

此事说起来并不复杂。无?非是年轻气盛的女郎眼见中意的郎君移情别恋,嫉妒心作祟,归咎于对方蓄意引诱,在危急关头使了个绊子。

于王旖而言,只是轻飘飘一句话。

自有表兄鞍前?马后去办,自己手上连一滴血都不会沾,干干净净的,从头到尾知情者寥寥无?几。

而于萧容,则是万劫不复。

若非此次小郎撞邪梦魇,文香根本不会再回想此事,更?不会匍匐在此,承受老?夫人?的怒火。

“你……”王老?夫人?苍老?的手青筋迸起,饶是这辈子什么事都见过?了,此时却?依旧震惊到失语,只觉荒谬。

她知晓萧容之死,却?不知背后另有隐情。

震惊与怒火齐齐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该从何骂起。

身?侧侍奉的仆妇连忙上前?,替她抚着心口顺气,看了眼窝在床榻一角的大娘子,止不住叹气道:“您千万保重身?体,大娘子当初年少,也是一时糊涂。”

“她既如?此行事,为何不知会家中!”老?夫人?并不计较萧容之事,只斥责王旖,“若早知底细,当初你父亲又?如?何会点头,叫他们那般轻易迎今上入建邺!”

便是再怎么托大,也没有如此行事的道理。

文香脸色煞白,替自家娘子辩解:“今上应当并不知情……”

昔年动乱,各姓士族或多或少都折了子弟在其中。重光帝得了消息后,只是叫人?收敛尸骨,并没不依不饶讨要说法。

在那之后,也再无人提过萧容。

王旖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将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告知长辈。

“不知情?”老?夫人?将种种事宜想过?,只觉通体发寒,疑窦丛生。见王旖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起身?上前?,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仆妇们死死抿了嘴,才没惊呼出声。

王旖被打得偏过?头去,披散的长发糊了半张脸,满是难以置信。

“可清醒些了?”老?夫人?垂眼看着她,“不管你在畏畏缩缩怕什么,修养几日,依旧给我回桓家去,当好?你的长房夫人?,别再闹出事端惹人?耻笑?。”

王旖捂着脸颊,说不出话。

她的确怕极了。既怕那虚无?缥缈的缠身?恶鬼,也怕桓维,唯恐他会抓着自己质问?,当初是不是害了萧容的性命。

这些年,哪怕外头都传桓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但?她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究竟如?何。若非生下那一双儿女,得公婆青睐,未必保得住在外的颜面。

“你若自己没个成算,立不起来,打量着我还?能护你们一辈子不成?”老?夫人?再没往日的雍容,老?态毕现,没再理会这个狼狈不堪的孙女,扶着仆妇的手步履缓慢地出了门。

午后的日光格外刺眼,令人?头晕目眩。

老?夫人?扶了把门框,看着自己皱纹横生、已?有斑痕的手,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了会儿,才长长吐了口浊气:“秋梧,我老?了。”

被唤作秋梧的老?仆搀扶着她:“是大娘子不懂事,伤了您的心。”

老?夫人?摇头,叹道:“是我力不从心。”

无?论是这具日渐衰老?的身?体,还?是盛极之后的家族,都令她感到深深的疲倦与无?力。

盛极必衰是自然之理,未有亘古不变者。

老?仆在王家伺候几十年,风光无?限,却?从未从自家主人?身?上见过?这等颓意。她躬着身?,小心翼翼道:“您是疑心,有人?蓄意设计,给大娘子下圈套?”

“是或不是,都不该掉以轻心。”老?夫人?缓步下了台阶,强打起精神吩咐道,“送大娘子回去时,多遣些人?手,查查那个方士的来路,再叫人?试探看看桓家的意思……”

老?仆一一应下。

仲夏过?后,暑气日益消散,秋日将至。

“王氏将王旖送回去时,添了随侍的健妇日夜巡逻,还?有自家养的医师。”崔循在炉中添了香料,向一旁临字的萧窈道,“晏统领那位江湖方士朋友,恐怕不宜多留。”

萧窈并没抬眼,只点了点头:“我已?知会他,可以将人?撤走?。”

那点伎俩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能有如?今的效果,她已?经心满意足,并没指望“毕其功于一役”。

崔循便不再多言,一手支额,看着她写至最后一笔。

萧窈撂了笔,抬眼对上崔循平静的视线,莫名有些心虚。便磨磨蹭蹭地挪到他身?边,偏过?头试探道:“你就不问?,我究竟想做什么吗?”

崔循虚攥着她泛凉的指尖,提醒道:“你是我教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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