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我还需尊男女大防?(2 / 2)
夭枝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与往日已完全不同,这一身太子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面若冠玉,越发天家气度。
他拇指戴着的玉扳指极为剔透,这般玩意儿乃皇家高位者之物,很是压人,可带在他身上却格外贵气,不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是让人不敢靠近的贵气。
夭枝收回视线,站在原地,以他们如今的局面,并不适合坐下叙旧。
宋听檐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行走间优雅从容,抬眼看来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不坐吗?”
他只是稀疏平常一句问话,却让夭枝警惕万分。
她实在是有些怕他了,他聪明到让她害怕,亦不知下一步又是什么?
连听心镯在他面前,都如同摆设一般无用。
夭枝站了片刻,终究还是上前在石凳上坐下,玉石凳的凉意传来,让她冷静了几许,“殿下寻我,所为何事?”
宋听檐并未回答,只端起酒壶,替她斟酒,“踏雪找到了吗?”
夭枝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不想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稀疏平常的话,倒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夭枝默了片刻,“已然寻不见了。”
宋听檐斟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过来。
他们二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踏雪是他们二人一起养的,如今不见了,也代表他们二人的交情不在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宋听檐收回视线,他将杯中酒斟满,放到她面前,也不管她喝不喝。
夭枝坐在这,故意不提酆惕一事,似无事发生一般,“听说殿下极尊孝道,这些时日都在陛下那处照看,未曾歇息。”
她这般客气生疏,宋听檐闻言看了她一眼,端起一旁的茶似要醒酒。
他垂眼,用茶盖缓缓刮过上面的茶叶,“先生不上朝,反而去看母后,也很有心。”
夭枝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行踪。
只是意外他这一声母后叫着洛疏姣,她看了他一眼,只觉他话里话外,“殿下是处理朝政之上的事,而我只是个教书的术士,朝堂上又能说些什么?左不过是寻往日旧识说说话来得有意思。”
宋听檐抬眼轻道,“教书术士?父皇可不这么认为。”
夭枝一时不明其意,便也默然不接话。
她心中没底,干坐着越显僵硬,见酒在面前,便端起来喝了。
一口下去,喉间似火烧一般,辣得她直咳起来。
这酒竟这般烈,他方才还能面不改色地喝。
“咳咳咳!”
宋听檐放下茶盏,看着她咳,“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夭枝咳了半晌,才将那辣意咳下去,她抚了抚自己喉咙,“你不会。”
“为何?”宋听檐难得不解。
“这般弄死我,对你来说毫无意趣。”夭枝唇角苦笑,坦然道。
宋听檐闻言看着桌案上的酒依旧平静,即使被说中了,也不见半分恼意,“还是先生了解我。”他说着看过来,话间和煦,“就是因为太了解我,才会害了自己的夫婿。”
她动作顿住,紧要关键被捏着,难免放松不了半点。
宋听檐喝了口茶,薄唇染上水意,语气平静却微凉,“酆大人是青年才俊,可惜了,只怕熬不过今晚。”
夭枝脑中的弦瞬间一崩,猛地站起来。
他抬眼看来,似乎稀奇,“怎么了?”
她低头看向他,还是表面不显,“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大理寺可不是殿下的?”
“自不是我的,不知夭大人这话何意?我与酆大人乃是旧识,此案我还得避嫌。”宋听檐似很疑惑她这般说,他说着微微叹息,“只是人证物证俱在,酆大人犟着不说,大理寺总会用刑。”
夭枝眼睫微眨,她是见过大理寺的手段的。
严刑拷打之下,酆惕说不定都熬不过今晚,他一死,宋衷君也……
她瞬间浑身紧绷,声音都有些紧绷,只抓关键,“你不能杀褍凌。”
宋听檐闻言看来,面露询问,似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心思,“为何?”
夭枝见他这般,话间多了几许谨慎,“你才做太子几日,前太子便死了,满朝文武谁不会猜想?
你若是弑兄,于情于理都会被朝臣猜忌,更何况你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但凡有蛛丝马迹,都不可能掩盖而去,届时陛下震怒,你又如何安安稳稳做太子,你如此所为,应当是想名正言顺做皇帝,而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罢?”
“安稳做太子,你会愿意吗?”宋听檐轻描淡写地开口,话间轻讽。
夭枝手指微微一屈,回答不出。
宋听檐一笑,笑中满是嘲讽,不过他素来平静,便是嘲讽都有几分克制,“满朝文武猜忌,他们敢吗?
趋炎附势是人之常性,我为太子,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他们只是听话的狗,大人觉得狗有资格训人吗?”他话间平静,话里却尽是狂妄。
夭枝不曾想他素来平静,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张狂之词。
她竟不知她从头到尾认识都是另一个人,她一时都模糊他究竟是何人,“原来……原来你从未将这些人当人看。”
宋听檐放下茶盏,慢慢抬眼看来,语调平淡,一如既往的平静,“是,先生后悔救我了吗?”
他话间带着笑意,让她只觉讽刺,他承认地坦荡,夭枝心里却无端唏嘘,或许她认识的宋听檐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场假象罢了。
她沉默许久,由心而发几分感慨,“没有后不后悔一说,只是突然想起渚御史当初和我说的话,他说殿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并没有真的看透……如今想来,御史说得对,是我太过浅显,没看出来你所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宋听檐闻言只看着她,一字未言,若是先前眼中还有几分温度,如今已经完全是凉意了。
夭枝安然起身告辞,“殿下的酒太烈,微臣实在饮不惯,若是无事,臣便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宋听檐却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夭枝一顿,正要挣扎,宋听檐却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似真非真道,“我往日看过一本奇书,其人能听人心所思。”
夭枝瞳孔骤然一缩,猛然看向他的眼睛,却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她呼吸渐窒,“殿下多想了,天下怎可能有这奇事?”
她想要收回手,宋听檐却并没有松开,而是握着她的手腕,指腹抚上玉镯,“我原道也是奇事,可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自从先生戴上这玉镯之后便颇懂我心,好似能听见我心中的想法一般……”
夭枝眼皮一跳,神情都有了不自然,她一时慌乱,第一次慌乱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又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猛地挣开他的手,口不择言,厉声喝道,“殿下自重!”
宋听檐眼睛微微一眯,靠近一步,声音微重极缓,“自重什么,你我不过只差最后一步,还需尊男女大防?”
夭枝被他的靠近逼退了一步,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眨眼。她只觉他的视线落在她面上不容忽视,她当即避开他的视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宋听檐听到她告辞,不置可否,亦没有拦她的意思,只是视线落在她面上,似有深意。
夭枝当即越过他,头也不回出去,只觉身后视线还落在背上,她第一次慌不择路,快步出了水廊,步履极快似逃一般。
快到外头,却忽然听到他极其惊惧的心声传来,“何处刺客!”
夭枝脚下生生一顿,猛然转头看去,远处的水廊之中竟无声无息,下一刻,重物落水声传来。
竟连呼救之声都没有,莫不是已经来不及发出求救声?!
夭枝心中一惊,当即转头跑去,快步进了廊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里面已空无一人。
她当即上前环看湖面,水下已恢复波澜,竟没有人的踪迹。
无影无踪,能做到这般的刺客杀人何其简单!
她心中大惊,当即转身出去,碰上往这处而来的常坻,他轻哼一声,“大人怎么这般行色匆匆?”
“有人刺杀,衣上必有水,快着人去寻!”
“刺客?”常坻惊疑,面色瞬间惨白,这里外水泄不通,怎么可能会有刺客进来?
常坻不疑有他,当即就要转身去调动人,可下一刻,就看见他家殿下站在不远处竹帘下,品茶赏鱼。
他愣住,微微抬手指向不远处回廊,十分不解,“殿下不是在吗?”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她慢慢转头看向常坻指的方向,果然见宋听檐就站在那处,长身玉立,垂眼欣赏湖中的鱼儿。
他身旁是巨大的木柱,挡住一个人绰绰有余,竹帘旁悬挂而下纱帘,风一吹便隐去踪迹。
她方才惊慌太过,没有仔细寻找,自然不曾看见他这处。
见她看去,宋听檐慢慢抬眼看过来,眼中神色莫辨。
夭枝心中瞬间慌乱无措。
他!
此子当真是难对付至极,防不胜防!
夭枝对上他的视线,背脊瞬间冒出一身汗。
她没稳住身形,不住退后一步,慌然开口,“是我没看见人,一时生乱。”
她对上他的视线,竟是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