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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2 / 2)

“不还。”

“你明明不喜欢!”

“我喜欢。”他道:“喜欢至极。”

“这么丑你也喜欢?”

“你送的,我自然?喜欢。”他松开手,当?着她的面将荷包挂在腰间,“况且,丑得出奇便是别致。”

“……”薛满磨牙,“旁人想要还没有呢!”

“你只有我一个主子,哪里来的旁人?”

也是哦。薛满哼道:“物以稀为贵,等我绣工进?步了,想绣都绣不出此等极品。”

窗外炸开一声巨响,薛满推开花格窗,见夜空绽放着绚丽烟火,漫天的银花如星火燎原。

“少?爷,你看。”她弯起眼笑,指着窗外道:“今日的鹊桥也在为你庆生。”

他站在她身后,眼底不见烟火,只见一个她。

这般明亮,让他想掬在手心里的她。

*

比之衡州,京城的乞巧节更为热闹。街上悬灯结彩,鼓乐喧天,织女与牛郎分别乘坐花车从东、西对向游城。待游至城中央那座以鲜花装饰的鹊仙桥时,一对有情人拾级而上。在数不胜数的百姓见证下,两人深情执手,泪眼相看。

围观的百姓感动落泪:哇,情深不寿,可歌可泣!一年只见一次面太少?了,天帝就不能发发善心,改成两次、三次……无数次吗?

烟火也得放,放得比衡州更丰富,更持久,更绚烂夺目。

满城喧闹,街上水泄不通,处处宾客盈门,唯独地?段最好的近水楼前车马全无。

据闻今日有位皇子一掷千金,包了近水楼整整一晚,不许闲杂人等进?入。至于是哪位皇子如此高?调阔绰……城中不少?赌坊以一赔十的倍数开设赌局,引得人蜂拥下注:圣上膝下共育有十三位皇子,眼下在京的有六位,分别是最年长的太子殿下、排三的端王、排五的昭王、排九的康王及尚未获得封号的十一皇子、十三皇子。

其中,太子温良,端王矜谦,十一与十三皇子尚年幼,唯有昭王及康王两位意气风发,惯来挥金如土。

再往精准了猜,长威将军近日回京述职,昭王正与其次女来往火热,年底可能要定下婚事。趁着乞巧节,昭王包下近水楼来讨对方欢心便顺理成章……

是昭王,绝对是昭王!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近水楼,直至戌时中,第二波烟火散去后,一列护卫踏马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两辆黑漆鎏金的驷马轩车。

众人望眼欲穿:快看马车上是哪家?车徽!

马车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入街后放缓速度,慢到足够每个人看清它的鎏金车徽——啊啊啊,竟然?是端王家?的马车!

怎么会?是端王!

众人难以置信:端王殿下那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薛家?小姐重病许久,两人的婚期不得已推迟。端王为此大受打?击,由谦谦君子变为不可向迩的峻漠殿下,每日除去办公务便是守着薛家?小姐,任何邀约都不应承。

而今,他斥巨资在乞巧节这日高?调包下近水楼,唯一的可能便是——

马车停在近水楼前,紫衣金冠,龙章凤姿的青年率先下地?,正是端王裴长旭。

他侧过身子,朝马车伸出右手,随见帷帘拨动,显出一抹纤瘦身影。她身着缕金挑线纱裙,头戴镶珠点翠幕篱,搭着裴长旭的手缓缓下地?。

“表妹。”众人听到他甚是温柔地?喊:“仔细些?,莫让石子磕到脚。”

女子轻轻地?回了句话,众人听不清晰,只在心底哀嚎:原来是薛家?小姐身体好转,端王殿下有兴致出来过乞巧节了。只可惜他们压错皇子,今晚亏大发了!

谁都不曾注意,裴长旭在转身时扫视周围,深眸一片晦暗。

两人并?肩去往近水楼的二楼,选了视线最好的雅间观看烟火。可当?雅间的门关上,阻隔掉外人隐约探究的目光后,裴长旭便甩开薛小姐的手,径直走到窗边落座。

他掏出一块帕子,来回擦拭手掌,神情冷漠疏离。

幕篱下的女子轻咬唇瓣,却不敢表露分毫不悦。她坐到裴长旭的对面,由明荟摘下幕篱,低垂下头,摆出恰如其分的侧影,正正好对着近水楼外的大街。

不谈五官,单从身形来看,她与薛满相差无几。

这位假薛小姐名叫颜筱筱,她相貌明艳,花容月貌,本是远在天边的燕城武将之女。一个月前,父亲接见过两名客人后,忽然?命她远赴京城办一件极其隐秘的要事,她本抵死不从,但碍于某些?原因只能应下。

初到京城时她很?慌张,气派的府邸,训练有素的护卫,锦衣玉食的生活……父亲将她送出去做妾了吗?可她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啊!然?而随着杜洋的到来,她知?晓了自己的任务:假薛家?那位生病的贵女,偶尔陪殿下出街做戏便好。

是的,殿下,端王殿下。

颜筱筱偷偷看向对面的俊美?公子,从前在燕城时,她以为太守之子便是顶顶英朗的男儿。见过端王殿下后才发现?,真?正的天潢贵胄好比天上月,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对病重的未婚妻一往情深,宁愿无限推迟婚期都不肯换门亲事。

她心神摇曳,轻启红唇,“殿下,我……我……”

美?人的欲言又止并?未换来任何回应,裴长旭眉眼阴邃,耳畔仍回荡着前几日与薛皇后的一番对话。

薛皇后道:“阿满对外宣病许久,已惹了不少?闲言碎语猜测。有朝臣向你父皇谏言,希望你能废除亲事,另择他门贵女。”

裴长旭便问:“是哪位朝臣谏言,又有哪些?人附了议?”

薛皇后仔细端详他,没错过他眼中翻涌的冷意,“你知?道了又如何?他们言之有理,你父皇亦在认真?考量。”

裴长旭敛眸,“儿臣已再三表明,此生非阿满不娶。”

薛皇后道:“从前你对那婢子亦是一心无二,后来依旧能与阿满定亲。照此来说,你再换一门亲事也无妨。”

裴长旭沉声,“母后何必嘲讽儿臣?您明明知?晓,阿满对儿臣而言独一无二。”

“你不愿退亲?”

“儿臣绝不退亲。”

薛皇后顺了顺心气,道:“你不想退亲,本宫倒是能继续替你拖延。只是阿满久病不出,假以时日,这亲不退也得退。”

裴长旭问:“那依母后的意见,儿臣该怎么办?”

“头等大事自然?是寻回阿满,其次,阿满的‘病’该好转了。”不等裴长旭说话,薛皇后便命宫女拿出两份画卷,“本宫替你选了两个人,你挑一个,在乞巧节时带着出门逛逛。”

裴长旭一动不动,“儿臣心领母后的好意,但恕难从命。”

薛皇后忍不住道:“不过叫你领人出去转转,以堵悠悠众口,你又为何不愿?”

裴长旭道:“阿满不会?乐意有人扮她出门。”

薛皇后冷笑,“再不找人扮她出门,你们二人的婚事便要没了!要么你赶在乞巧节前寻回阿满,要么你选个赝品替她出门,你自己两相权衡!”

长久的沉寂后,裴长旭铺开左边的画卷,画上是一名娉婷袅娜,容光明艳的妙龄少?女。他继续铺开第二幅画卷,只见上面绘着的少?女巧笑倩兮,面容与薛满有六分相似。

他眼神未有停留,合上画卷道:“就左边那位。”

薛皇后不留情面地?道:“真?是意外,本宫还以为你会?选右边那位,毕竟你能找个江诗韵的替身,便能再找——”

“母后。”裴长旭打?断她,“儿臣有事,先告退一步。”

身后传来薛皇后的哽咽声,“可怜我家?阿满,离京数月,一点音讯都寻不到,也不知?受没受委屈……”

……

不怪母后讥讽,事情发展至此,全是他咎由自取。

裴长旭眺望窗外夜景,溶溶月色中,最后一波烟火升起。漫天的绚烂风流云散,而他的心也随之四分五裂。

离阿满逃婚已近四个月,他曾趁着休息间隙,彻夜未眠,辗转周边城镇亲自搜寻阿满,仍旧一无所?获。

阿满真?恼了他,她在刻意躲着他。

“阿满,我知?错了……”他闭上眼,只觉心火烧得愈来愈烈,灼痛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阿满,三哥真?的知?错了,只要你肯回来,只要你肯原谅我……三哥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依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