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阶下之囚,拓跋焘不怒反笑,眸中捎了一丝悯意,问:“你是不是很想做皇帝?”
“是。”
“答得这么干脆?”
“当然。事已至此,何须遮遮掩掩?”
“那你说说看,过去,你都遮掩了一些什么?”
“先前,我做了一个梦。和我过去做的梦很相似。”
“说来听听。”
“以前,我曾梦到,有一次我登上你所筑的白台。哎,那可是二百多尺的白台啊!阿干,平日里你登上台去,一定能极目青天、浩瀚千里吧?天下至人,谁不向往?只是,我登上去啊,却茫茫不见一人。还是他告诉我,这是大吉大利之事,我才……”
“他?”
拓跋丕诡然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闻言,拓跋月吁叹道:“二兄,你说的可是崔道秀?”
“你们……”拓跋丕本来一直斜卧在榻,此时被激得险些跃起,“抓了他?”
拓跋焘拍拍掌。
旋即,从宗正寺的另一头,快步走来了高允、李云从,他们身后,正是被押住两肩无法动弹的崔道秀。
“崔……”拓跋丕想唤他,但见他的面目与崔道秀并不相同,疑道,“他是谁?”
“你让他自己说。”拓跋焘道。
“我是崔道秀,”这人被押上前来,眯着一双眼道,“但我也不是崔道秀。”
“你,你的声音分明是……”
“对于学习巫术的人来说,改变自己的声音,和改变自己的容貌,都没什么困难。”
“那你是谁?”
“你我都是将死之人,不妨对你直说了罢。”
原来,早在武威公主入凉之前,长乐公主沮渠那敏便以身患恶疾、疗养于月牙泉为由,暗自觅寻培养巫觋。
她甚至,大魏虽与河西国结为姻亲,但这个宗主国终有一日会吞掉他们,故此,她便秘请巫觋潜入大魏。
依沮渠那敏的谋划,已有十余位巫觋,先后进入了平城。
搅动风雨自不用说,更要命的是,他们还蛊惑宗亲权臣谋反。
这个崔道秀,本唤作卢兰。
当年,他混进了穆崇府中,怂恿公孙质为之卜算,得出“柔然不会乘虚而入”的卦算。
与此同时,他的伙伴则在刘洁跟前,劝说他要选择佳时,才能攻城略地。
是以,穆崇犯下大过,刘洁也错失了战机。
一见事泄,卢兰则趁隙逃走,易容换声,又来到了乐平王府。
当拓跋丕向他询问起梦中机奥时,卢兰便道:“此乃大吉大利,更上层楼之象啊,大王!”
言至于此,多年潜埋于心的种子,自然抽芽茁拔,一发而不可收拾。
“殿下,恕臣多言。但凡卜筮之人,无论见到何种卦象,都应该劝人忠孝。”高允突然开口道,“当日,卢兰本应以‘穷高为亢。《易》曰:亢龙有悔。又曰:‘高而无民’来应你,来劝你。可他为何要说什么‘大吉大利’?这分明是在挑拨你和至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