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出征之际,拓跋晃遂委托姑姑拓跋月,为他想一良策。
按理说,拓跋晃可向他父皇征询意见,但既然问到了拓跋月,想必也是因为,拓跋晃不敢去问,怕被父皇看低了去。
拓跋月也深知这一点,遂在拓跋晃出征前,提出官家让利一分的建议。
所求无非是缓和矛盾,但并不能解决问题。拓跋晃心知肚明。
回到平城后,拓跋晃先到中书学检视石经刊刻进度,又处理了一些杂务,方才缓过神来,便听说河东又有一拨百姓闹事,对官家让利一分的做法依旧不满。
拓跋晃心中烦闷,遂向拓跋月请教,要和她再议一个法子出来。
二人先说了些旁的话,拓跋月再展开一张她亲手所绘的地图,道:“让利一分已然不易,不可再让步了。阿晃,你看这地图,我手指的地方。”
所指之处,是河东盐池。
这地图上,画了盐池周边的地貌。
拓跋晃细视一阵,发现了端倪,但他又担心自己说错,又想了一阵,才低声问:“盐池位于西南,位置极低,不,说是最低也不为过。”
拓跋月微笑颔首:“然也。正因它身处洼地,方能将四面奔涌而下的卤水,汇聚成池。然而,这等地利之下,亦潜藏着极大的隐患。”
她故意不往后说,眸光流转,静候拓跋晃的回答。
拓跋晃略作思索,随即道出其中要害:“地处低洼,便如同众矢之的,易招致四方水流汇聚侵扰,水患之忧,便如影随形。”
言及此,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忧思:“当地民间流传着一句谚语,‘盐以水生,亦以水亡;生于主水,败于客水’,说的就是这种地势的弊端。”
看来,拓跋晃对河东盐池的了解也不少,拓跋月很是欣慰,遂接过他话茬:“阿晃所言极是,河东盐池时常遭受水患的侵扰。故而,治理盐池之道,首要在于防汛护池,尤其是洮水。”
每至山洪暴发之际,洮水便如脱缰野马,奔腾而下,肆无忌惮地吞噬盐池,留下一片狼藉。正因如此,历朝历代的河东官府,皆视治水为头等大事,费尽心思,只为守护那片珍贵盐池。
久而久之,便有了“未治盐,先治水”的传统。
“姑姑,”拓跋晃不免有些困惑,“阿晃不明白。治水之事,河东官府一直未敢懈怠。”
不知她提起此事,有何用意。
见他还未开窍,拓跋月遂再点拨他一句:“之前,阿晃你和朝臣的争端,是因何而起?”
拓跋晃不假思索,一口道出:“争执之由,皆因榷税之议。故而,我依姑姑高见,削减了百姓一分税赋,欲以此彰显我朝仁德之风。然而,世事难料,百姓之心非我所愿,此番善举非但未赢得民心,恐怕还会成为那些人攻讦我的理由。”
说着,拓跋晃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实则,你自始至终皆陷于被动之地,”拓跋月温言道,“阿晃,你可曾细思?为何要应对那些朝臣抛来的难题?”
话说至此,拓跋晃若再不明白,也未免太愚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