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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蒸刑(1 / 2)

清晨时分, 天津卫被一阵叫嚷声吵醒。

“麻寿伏诛!”

“麻寿伏诛!”

“麻寿伏诛!”

白茫茫的晨雾中,难民们穿得破破烂烂,敲锣打鼓,扛着抢来的战利品, 簇拥着骑在马上的雷虎穿过城门。

雷虎得意地巡视着这座他打下来的城池, 手中拿着一杆长.枪,枪尖上正是麻寿死不瞑目的脑袋。

幸存的天津城百姓们惊恐地躲在门后, 隔着门缝看这队乞丐大军凯旋, 他们心中有着同样一个念头,天津完了。

巡抚衙门, 罗汝章熬了一晚上没睡,也没等来麻寿的援兵, 他听见了外面的鼓噪声, 冲出去问:“他们在说什么?”

亲兵队长跪在地上,含泪道:“大人, 麻将军……死了……”

“什么?”罗汝章道,“不可能!”

“是真的,他们刚刚扔进来一颗人头,小人看过了,是麻将军没错……”

罗汝章两眼一黑, 跌坐在地,麻寿死了,天津城真的完了!

就在这时, 一名家丁慌张地跑来:“老爷!不好了!西墙……西墙被推倒了!”

前天夜里西墙就被锤破一个缺口,全靠众人临时砌墙才没被攻破, 这里也成了整个巡抚衙门防守最薄弱的地方,西墙倒塌, 难民们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见人就杀,亲兵们在衙门困守十日,早已弹尽粮绝,饿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再加上麻寿的死摧毁了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士气大跌,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起来,就这么死在了敌人刀下。

半个时辰后,巡抚衙门陷落。

罗汝章和他的家小全部被五花大绑,跪在雷虎身前。

“罗大人,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雷虎用马鞭挑起罗汝章的下巴,打量着这位封疆大吏。

罗汝章形状狼狈,头顶乌纱帽已被人摘了,身上的官服还沾着几只黄泥大脚印,他往雷虎脸上吐了口唾沫:“要杀便杀!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雷虎擦掉脸上的唾沫,笑道:“罗大人好大的脾气,瞧不起我们这些贱民么?其实你看看,事情本不必如此,只要你当初放我们进城,何至于有今日?”

罗汝章抬头道:“放你们入城?然后让你们祸害城内百姓?本抚只恨当初心慈手软,竟还施舍白粥,养活你们这些恩将仇报的蠹虫!”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便引起了众怒,难民们想起那沙子比米粒还多的粥,就恨不得生啖其肉,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你自己怎么不吃?”

“别听这狗官啰嗦!将他杀了!”

罗汝章咬着牙,冷冷一笑:“不是人吃的东西,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给你们吃好的,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刁民,赖在这里更加不愿意走了。”

雷虎眼中凶光一闪,但仅仅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和和气气的样子,拍拍罗汝章的肩,笑道:“罗大人,瞧瞧你,生得肥头大耳、人高马壮,朝廷养肥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却对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敲骨吸髓,世道不公,我愿均之,来人啊!请罗大人入瓮,看看能蒸出来多少民脂民膏!”

院中早已搬来一个大瓮,四周堆放着烧红的炭火,罗汝章被人架走,他的妻儿老母放声大哭,连连叩头,求雷虎网开一面。

罗汝章大骂道:“哭什么?不许求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官今日为国赴死,死得其所,有何可哭!雷虎!你杀我天津百姓,丧尽天良,干尽天下不法之事!苍天如若有眼,必将报应在你身上!你不得好死!”

有人想堵住他的口,雷虎出声制止:“堵他做什么,让他骂。”

罗汝章被人按进大瓮,叫骂声不绝,但渐渐的,他的骂声变成了哀嚎,随着炭火的燃烧,瓮内的温度越来越高,雷虎特意命人将木盖留了一道缝,避免他窒息而死,他这样做并非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延长罗汝章临死前的痛苦,让他活着体会皮肉被逐渐烫熟的感觉。

水蒸气从缝隙中飘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人肉香,那是一种酸中带臭的味道。

罗汝章的家人们早已吐得翻江倒海,他八十岁的老母更是哭昏了过去,而雷虎闭着眼,聆听着罗汝章声嘶力竭的惨叫,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等瓮内彻底安静下去,他才睁开眼,吩咐下属打开木盖,里面的罗汝章已经断了气,但并非烫死,而是咬舌自尽。

雷虎看一眼地上哭的哭、晕的晕的罗家人,微微一笑,问身侧的人:“无先生,依你看,这些人应当如何处置?”

陈适的脸被浓密的胡子挡住,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眼神淡如平湖,没有一丝波澜,轻飘飘道:“斩草除根。”

雷虎扬声大笑:“先生此言,正合我意!”

他拔出腰刀,倒转刀柄递给陈适:“此宝刀乃我令城中铁匠耗费十日十夜铸成,还未曾出鞘见血,自古以来,雄兵利器都需人血浇灌,我欲以此刀斩尽天下狗官人头,请先生从这些人中挑选一个,为我以血开刃!”

陈适垂眼打量,这无疑是把吹毛断发的利刃,刀身雪亮,散发着冷峻的寒光,靠近刀背的位置刻着凹槽。

“好刀。”

他赞叹一声,双手接过宝刀。

雷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这并不是什么新铸的宝刀,而是麻寿用来自刎的佩刀,上面早已沾染了前任主人的血液,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要拉陈适下水,一个不明来历、不知姓名、连人也未曾杀过的军师,他可不敢付出全盘信任。

陈适拎着刀,走到罗汝章的妻儿老小跟前,他的目光从这些人里一一掠过,平静得仿佛不是在注视一群活生生的人,而是在挑选过年时要宰的猪。

罗家人惊恐地哭泣着,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陈适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最终,他在一个女人面前停下。

女人正是罗汝章生前最宠爱的妾室虞氏,她原本不敢抬头,看见一双长靴停在她的眼前,喉间即刻爆发出一阵尖叫,不停地往后退,楚楚可怜地求饶:“别……别杀我,求你……”

陈适的眼神落在她的腰间。

虞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看见一枚玉坠,那是罗汝章之前赏给她的。

“我什么都给你,求求你,别杀……”

她话音未落,一柄长刀就送入了她的心脏。

虞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眸,缓缓倒了下去,陈适抽出鲜血淋漓的刀刃,上前一步,将她腰间那枚蝴蝶玉坠扯了下来。

他捧着沾满血的长刀,跪在地上,呈给雷虎:“请主公察验。”

“好!”

雷虎满意地收刀入鞘,又问:“你方才拿的是什么?”

“请主公将此物赐予我。”

雷虎垂眼一看,见那只不过是女人挂的饰物,便没当回事,笑着亲自扶起陈适:“先生今日立下大功,赏什么都是应该的,我看这巡抚衙门很是气派,不如以后就送给先生做宅邸。”

陈适抬眼道:“主公,恐怕天津非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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