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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1 / 2)

周七来找她商量阜水相关的事。

姜佩兮怕脑子不在家的周朔把脸丢到外人面前, 便没允许他跟在身边。只让他在屋里照顾孩子。

在她面前扯什么“效忠”“听话”也就罢了,可别在周七面前丢脸了。

若不出意外,周朔和周七共事的日子还很多。

天地良心, 姜佩兮是在给日后的周朔留退路。

奈何当事人并不能理解她的苦心。

周临沅觉得自己像是被贵夫人藏着。

他是不可告人的。

他很快找到了能够形容当下荒诞的词语。

尽管它并不完全适配。

但他浅薄的知识储备只允许他想到这个词,

金屋藏娇。

用它来形容目前这情形诚然是违和的。

率先, 他不娇。

其次,没有金屋。

周临沅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不规矩的事。

引诱尊贵的夫人背叛她的婚姻, 骗她孕育不配被延续的血脉。

他被浑噩的思绪操控着, 仿若陷入迷障之内。

“啪。”脸上一疼。

回过神后他茫然看着怀里的孩子。

“你打我干什么?”他问。

娇养的孩子打人后一点也不心虚, 反而看着他笑。

“爹爹。”孩子咕哝着说话。

这道含糊的称呼, 对周临沅构成了极大冲击。

他慌张起来,“不能、不能这么喊我。”

孩子大概继承了母亲身上零星的恶趣味。

眼前人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是什么新奇的玩具,他便又喊,“爹爹。”

“不能这么说。”周临沅被幼儿逼入窘迫之中。

“爹爹。”他越喊越清楚了。

幼儿清浅的眸子弯弯,像是月夜下的泉源。

很好看的眼睛, 因为像他的母亲。

不仅眼睛, 鼻子嘴巴也好看,也因为肖似孕育他的母亲。

大概神佛座下的童子, 就是这般模样。周临沅想。

伸手触碰孩子的眼角。

清透的眼睛干净明澈,半点未遭浊世侵害。

和他的母亲一样。

孩子在笑, 笑得眼睛眯成缝, 脸颊浮着对称的酒窝。

浅浅一湾。

这大概是他与孩子唯一相似的地方。

可也不算相似。

他不会再笑, 至少已没法把酒窝笑出来。

明白事理后,周临沅很难再笑。

鄙夷唾骂, 占据他大半记忆。

没有人在知晓他的出身后,不发出厌恶唾弃。

或者也有。建兴的权贵们在看到他时, 被权欲占满的眼里浮现满意。对好用工具的满意。

从未有人那样看他。

用满是悲悯与哀怜的眼神。

她会尽力帮一个骗子。

违背世家对叛徒一律绞杀的基本原则,帮助他这个叛逃者掩藏踪迹。

周临沅对八年后的世界全然陌生,耳熟的帝王已经驾崩,建兴的主君也换了人。

当初的叛逃如何收场,一起叛逃的同伴身在何方。

周临沅什么也不知道,他被丢弃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无所适从,惶恐不安。

他沉默地接受李老翁的忽悠,为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拥有一个的身份。

周氏有关的任何行动,都会引起周临沅的警戒,更勿论是他们毫不遮掩的搜捕。

尽管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想找的是谁。

躲,是本能的反应。

他不想再和周氏扯上任何关系。

可他见到了她。

佛教徒口中的慈悲,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有了具象。

在想象力方面,他极度匮乏。故而才能对佛门中极乐的彼岸世界嗤之以鼻。

不信,是因欠缺想象美好的能力,而非不渴望。

清透的眸子看向他时会升起雾霭,而雾霭背后是悲悯。

神明平等地爱着世人。无论他是何等得卑鄙与低贱,她都不会吝啬善意的施予。

倘若能效忠这样的恩主,他绝不会叛逃。

如果能跟在她的身边,再回建兴也没什么。周临沅想。

怀里的孩子再度安静,本就没睡够的幼儿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

明明从没抱过孩子的周临沅,上手后却分外熟练。他只稍稍拍背哄了几声,孩子就乖巧地闭上眼睛。

“阿娘。”幼儿模糊地嘀咕。

“她会回来的。”

“爹爹。”

周临沅将孩子放入摇篮内,盖好被子,不应声。慢慢将孩子哄着睡熟,他才站起身。

摇篮旁是休闲的软榻,软榻旁的案桌堆着几本书。

想来在照看孩子的间隙,她经常看书打发时间。

周临沅看向那堆书,大多关于刑律。

他伸手拿书,书本间互相挪开,露出了一封皱巴又被碾平的信。

和离书。

这几个字像是火,烫得周临沅不敢看。可却又忍不住,他看一会睡梦中的孩子,又瞟一眼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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