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九州里许多古时风俗都已落寞变迁, 被淡忘在长河里,无人承袭。
唯有六年一大宴,六年一小宴的请宴礼被遵守至今。
大小宴交次进行, 每三年世家便会兴办一场长达月余的宴会。
世家从不做没好处的事。
这每三年一次的盛宴,其目的极为淳朴。
它为方便世家子弟婚配说亲而存在。
宴会由八姓两族轮流承办, 大宴邀请九州所有世家;小宴的邀请范围相对小很多。
天翮七年的大宴,由阳翟裴氏兴办。
苑门杨氏作为侍奉裴氏的四家之一, 是最早收到宴会请帖的一批世家。
而请帖之外, 杨宜再度收到了裴岫的亲笔信。
请小姜郡君赴阳翟之宴。
看着那笔划间满是孤傲与清寒的字, 杨宜只觉头皮发麻。
她怎么摊上这样的主子?
倘若小姜郡君赴宴, 她起码月余留在阳翟。
这老东西是该忍不住。
昏主。杨宜在心里痛骂。
正经事半点不做,成日就知道闭关修道嗑仙丹。
如今难得出关,竟满脑子都是美色。
真是主君也没做好,道门的清修自守也没做好。
杨宜觉得她下次得去老君面前拜拜,早些把这位崧岳郡公收走吧。
多大的家底都禁不起他这么不管又折腾。
尽管心中怨愤颇多,上头的命令还是得执行。
对于该怎么劝小姜郡君赴阳翟这场宴, 杨宜愁了许久。
妻愁夫忧。
何寺痛骂了一通裴岫, 指责他不上道,成天到晚猜忌这个揣测那个, 还专门为难人。
这番代言听得杨宜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深感认同。
“为什么崧岳不自己写信给姜夫人, 反折腾你做什么?”何寺问。
杨宜思忖半晌, 深沉道:“可能怕被骂?”
“谁被骂?”
“阳翟那位呗。”
何寺不懂,“可是没有人敢当面骂他啊, 大家都是背地里骂。”
杨宜唇角勾出一抹笑,幸灾乐祸, “小姜郡君会当面骂,能把裴主君骂得哑口无言。而且她还会摔东西,专挑他喜欢的摔。”
何寺满是诧异,“姜夫人这么温柔,崧岳居然能把她气成这样?”
“他欠啊。”杨宜表示嫌弃。
何寺陷入沉思,想了好一会道:“那宜娘打算怎么劝姜夫人过去呢?”
“想不出。小姜郡君如今是周氏的夫人,就算她自己愿意去,也是作为周氏代表出席的。这还得扯到建兴。”
杨宜摇头叹息,“实在不好办。”
妻子苦恼至此,丈夫当然该分忧。
何寺不如杨宜般瞻前顾后,他直接询问姜夫人,是否打算赴阳翟的春宴。
姜佩兮下意识否认。
何寺便道:“那就请姜夫人给阳翟写明因果,我们劝你去了,但你不想过去。”
看着理所当然的何寺,姜佩兮心想他明明没劝。
“为什么要写明因果?”她问。
“崧岳令宜娘劝你赴宴,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愁了好几天了。”
“表哥让我去阳翟?”姜佩兮不太信。
毕竟当初她和裴岫吵架时,他可是说,“你有本事,你这么有本事就一辈子别来我阳翟。”
年少时的姜佩兮最会和裴岫针锋相对,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接话道:“不去就不去,就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就算你求我,我都不去。”
这两句话吵完,他们一拍两散。
那之后裴岫再没来过江陵,姜佩兮也再没去过阳翟。
再后来,就是阳翟迎建兴的朝端县君为主妇。
江陵与阳翟关系素来密切,她又自幼颇受表哥照料。论理她该出席这位表哥的婚礼。
但姜佩兮最记仇。
当初放了狠话说不去,那就是不去。
阿姐因为这个跟她谈过几次,“佩兮,你真不去阳翟?”
“不去。”
“婚期一到,可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不去就是不去。”
“佩兮,别这么使性子。这是一辈子的事,你真的能保证不后悔吗?”
完全被情绪操控的姜佩兮冷声道:“有什么好后悔的?破阳翟,我才不去,这辈子都不去。”
每每话到这儿,阿姐就会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
“不后悔。”
阿姐的劝没半点效果。
最终母亲沉声道:“不去就不去吧,也不是只能去那儿。”
阳翟娶主妇的婚礼,姜佩兮没去。
她嫁建兴的婚礼,裴岫没来。
无论少时的相处有多么像亲兄妹,多年不见下也只剩疏离。
前世表哥来访建兴,姜佩兮扪心自问,她对他已很生疏。
在孤寒的环境中,她渴望少时的无忧无虑。
但看着他逐步走远的背影,姜佩兮却越发明白她惦念难忘的午后闲暇已经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