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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2 / 2)

李妩没说话,鸦羽般眼睫垂了垂。

裴青玄看她一眼,而后俊颜噙笑,回看许老太君:“一定。”

待许老太君带着满足笑意睡着,俩人悄然从屋内出去。

明明了却一桩事,相处间的气氛却莫名变得凝重。

李妩想,或许她该如他一般,笑着应句:一定。

可那一刻,她能感受到许老太君是清醒的——她实在不忍对一位时日无多的长辈撒谎。

走出老太太的院子,镇北侯和郑氏还想留俩人多坐会儿,裴青玄婉拒,带着李妩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一段,俩人依旧沉默无言,这份静谧叫李妩有些喘不上气,甚至几度想破罐子破摔,与他摊牌:我装不下去了,你放过我吧。

可她也清楚,这话说出来的后果。

所以还是得装下去,尽力维持着这份表面和谐。

稍定心绪,她打破这份寂静,侧眸看向窗边白袍儒雅的男人:“现下是回宫么?”

裴青玄闻言,掀眸看她:“你还有何处想去?”

想回李府,他也不会让。李妩抿了抿唇,而后挤出一抹柔柔浅笑:“难得出来,去八仙阁用了晚膳再回吧,也不知他家近日出了什么新菜式。”

没猜到她会说这个,裴青玄眉梢轻挑,薄唇也勾起:“好,听你的。”

八仙阁位于热闹繁华的东市,来往人流如织,宾客满座。

寻了处风景极佳的雅间,李妩将八仙阁有名的特色菜都点了样,当店小二问要起酒水,裴青玄点了壶西凉春。

西凉春,北地烈酒,入喉火辣,复而回甘。

李妩听到喝酒下意识皱眉,裴青玄却望着她,笑意和煦:“北庭夜里寒冷,军中人人都喝这酒暖身。阿妩大抵没喝过,趁着这回尝尝?”

“也好。”李妩扯了扯嘴角,心下却想,这人莫不是又起什么坏主意,想灌醉她?罢了,灌醉不灌醉无甚区别,他真要怎样她,她也拦不住。

等着酒菜上齐间隙,李妩百无聊赖往窗外看。

春光正好,绿意盎然的枝头都开出朵朵粉嫩的花儿来。

这样好的春光啊。她生出一丝感叹,又不禁想着,若是未曾与楚明诚和离,这个时候他们应当去曲江池畔踏春放风筝了吧?

说来也巧,这念头才起,影影绰绰花枝下就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前婆母,楚国公夫人赵氏。

一袭盛装的赵氏正与一位华衣美妇说说笑笑往对面的珍宝阁走去,那美妇身侧还跟着位粉裙袅娜的妙龄女子。

李妩眯眸打量了一阵,也认出来那对母女是楚明诚二叔母的娘家嫂子与侄女,太常少卿孙泰恩的妻女。

那位粉裙女子,名唤孙明玥,每回见到楚明诚,都好似一朵含羞带怯的粉菡萏,娇滴滴喊着:“彦之表哥。”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楚明诚一心只将孙明玥当做表亲妹妹看。

“听说赵氏近日一直张罗着给楚明诚相看。”

男人低醇的嗓音响起,李妩回过神,将视线由外投向对座之人,他好整以暇看着她:“也许再过不久,楚国公府便要办喜事了。”

“哦。”李妩面无波澜,执杯浅啜一口清甜的桃浆:“挺好的。”

裴青玄眉梢微挑,视线在她瓷白脸庞逡巡两圈,嗓音透着三分探究:“这般淡定?”

“不然呢。”李妩看着他的眼睛,莞尔浅笑:“先前与他和离时,我与他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我本就不爱他。现在既已和离,他另娶他人也是寻常事,没什么大不了。”

轻描淡写的话,毫不在乎的态度,裴青玄原以为他会高兴,可心下却在哂笑。

她能这般对楚明诚,也能这样对他。

就在前不久,她还亲口说已不再爱他。

胸膛像是被砸出个窟窿,又有寒风呼啸灌入,叫他眼底情绪也沉了下来。

不多时,酒菜端上。

一桌子好菜,李妩吃得津津有味,裴青玄一杯一杯饮酒,神色难辨地盯着她。

那鹰视狼顾的黑涔涔目光,好几次让李妩以为,她是他的下酒菜。

吃到七分饱,裴青玄将她揽到怀中,长指执着酒杯,递到她嫣红唇瓣边:“阿妩尝尝。”

冰凉杯口才贴着唇角,那凛冽浓香的酒气就冲入鼻腔,李妩从未尝过这般烈酒,柳眉不禁轻蹙。再看面前的男人,冷白脸庞因着酒气染上三分薄红,那双优雅风流的凤眼含笑睇着她,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秾丽俊朗,李妩意识一阵恍惚,觉得他好似摄人心魄的艳鬼,红唇配合地张开,由着温热酒液沁入喉中。

“咳咳……”太辣,也太烈了。

她在他怀里咳了起来,他被取悦般,笑着去抚她的背:“慢些。”

待到她稍缓和些,他继续诱哄着:“再试试看?”

李妩皱眉:“不好喝,太辣了。”

“刚入喉不习惯罢了。”裴青玄并未将酒杯挪开,长指似摩挲、似钳制般搭着她的下颌,语气温和至极:“阿妩乖,陪朕饮两杯。”

李妩凝眸看了他两息,也不再多言,顺从由他喂了两杯。

这酒暖身极快,也很快上头,两杯酒入腹,她就有些脸热,挣着要从他怀中起身。

裴青玄不让她起,宽大掌心捧着她的脸,眸光幽深地盯了好半晌,忽的开口道:“阿妩不爱楚明诚,那朕呢?”

李妩是吃了酒,但没醉糊涂,听到他这问,不由愣怔。

“你心里真的没有朕么?”他低下头,微红的俊颜凑近她,语调微沉:“哪怕一丝。”

李妩怔怔望着这张脸,还有他泛红的耳尖,想起初次表白心意时,他的脸与耳朵也是这样红,她那时便想,原来男人脸红也能如此好看。

“阿妩……”他又唤她一声,似要她给个回答。

李妩眼波微动,须臾,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堵住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薄唇。

西凉春的清冽与桃浆的清甜在舌尖交织,她主动一分,便换来他十分的掠夺与占有。大抵真的是醉了,一个深吻烈火燎原般,烧起一片风月。

桃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淩亂堆叠,李妩坐在他的怀中,贴在微汗的脖颈,醉意朦胧地喊他:“玄哥哥。”

裴青玄最受不住她这般唤他,只要她软着嗓音这般喊他,无论上九天揽月,还是下刀山火海,他都要将这世间一切好东西都给她,从前如此,现下亦如此。

双臂紧拥着她,他啞声道,都给你。窗棂紧阖,暖香袅袅,裙衫交叠处,擘開花瓣,轻填慢撑,柳肢汗湿,拥得春意满怀。

直到窗外传来咚咚闭市的鼓声,才重归静谧。

那一壶西凉春被他们陆陆续续喝了干净,李妩蜷在裴青玄怀中既累又晕,丝毫不愿动弹,便由着他抱出雅间,上了马车。

彼时暮色沉沉,红霞如练,白日热闹喧嚣的市坊,人群渐渐散去,商旅行人各自赶路归家。

平缓行进的马车内,裴青玄看着怀中疲累睡去的女人,她的手指还揪着他衣摆,明明这般依恋姿态,甚至方才鴛鴦交頸,融為一體,可他胸间仍有一阵无法消解的闷堵。

她堵着他的唇,就是不肯回答那个问题。

就那样难回答?甚至连骗一骗他都不肯。

长指在她脸上摩挲两下,又撩开她的衣领,覆在心口的位置。

那片柔软之下,明明有心,还在不停跳动着。

“阿妩。”他贴着她的额,薄唇呢喃:“朕也有些急了。”

将她留在身边的半个月,他就已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