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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2 / 2)

公主都是从宫里嫁出去的,名分都是长辈。要是没有旨意,她们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如今有了旨意,去看侄儿也好啊。想起宽厚的哥哥,仁和公主和永康公主都开始抹眼泪。她们对此间的风起云涌毫无察觉,急急忙忙准备厚礼。

而杨玉等人则是恨不得以头抢地。刘机则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口口声声说,万无一失?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万无一失?!好好的一个妙计,这下完了,全完了!”

张允勉强道:“或许是巧合?难道她还敢杀了公主们不成?”

夏言无奈:“杀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软禁啊。”

杨玉面如死灰:“还可以继续策反。论玩弄人心,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夏言道:“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彻底偃旗息鼓。”

别人犹可,杨玉和张允皆是连连摇头,夏言也叹道:“失了先机,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他们知道了那样的秘事,李越定会将他们斩尽杀绝。

夏言道:“那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抢在公主入宫前,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杨玉道:“你是说我们马上动手?”

夏言道:“这诏书一传出来,可不止我们惊惧万分。”

淳安大长公主府,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公主和驸马皆是惶惶不安。他们俩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装病拖延,可内廷闻讯不仅不肯见好就收,反而派了御医。御医一诊断,果然诊出了病来,又开了方子,即刻就要将药给他们服下。这要说这药没鬼,都无人敢信!这摆明是要下毒灭口啊。

蔡驸马悔不当初,要么他就干脆把杨玉等人撵出去,要么就干脆和他们做这一票,这下犹豫不决,反而害了自己!而就在他懊恼之际,那伙人居然又找上他了,又给了他的新主意——干脆今晚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蔡驸马大吃一惊。

杨玉道:“您不必忧心,我们的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又有火器在手,宫中还有我们的内应……只要您能说动成国公,打开宫门,拖住腾骧四卫中的逆贼,此事必定万无一失。”

他拿出紫禁城的地图,将各处宫门的防守说得清清楚楚。到了这个时候,蔡驸马终于下定决心。他道:“圣旨呢?”

众人先是一惊,还是刘机反应迅速:“我马上去取。”

他以前是侍读学士,现在是内阁次辅,这些事是做惯了的。他当即出门去造了一封密旨,送到了蔡驸马手中。蔡驸马犹嫌不足,又自己和淳安大长公主写了亲笔书信说明原委。接着,他就让锦衣卫带着密旨、公主的书信和李越与夏皇后“私通”的证据,去见成国公朱希忠。

成国公朱希忠执掌禁军防卫,顶级勋贵,何等的信任尊荣。他对于紫禁城中的异变,怎会没有察觉?李越突然入宫,宫禁再次加强,张永的人被派往关键之地,而他的人却有意无意被排挤在外。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宫中必有异动。

可备受掣肘的他,没有真凭实据,岂敢和威望极高的李越翻脸。他也只能遣人调查,寻求证据。就是在这个时候,锦衣卫找上门来,还拿着密旨和实据,淳安大长公主和蔡驸马亲自为这些实据作保!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品级到了成国公这个份上,李越的那些恩惠早已无法打动他,她对底层人士的拉拢和保护,反而会损害他的利益,就比如这个巡捕营的建立,让他们的府邸上又少了不少可用的奴仆。圣上又无子,李越这样掌权也绝非长久之策。既然如此,还不如救出皇上,说不定还能博一个封王!朱希忠直接倒戈,一伙人很快就商议出了详尽的计划。

第二天晚上二更后,朱希忠手下的心腹将领兵分两路。一个直奔腾骧四卫的营房,这将官本是四卫营中的骨干,此时回营,谁会警惕。谁知,他大摇大摆地跑进将领的房间,手起刀落就将张永手下的御马监提督太监和几个将领的头都砍下来。借着月色,他仔细辨认,不由叹了一声:“可惜,荆慈怎么不在?”

兵贵神速,此刻再等也来不及了。他提着人头,高声喊叫:“李越与皇后私通,阴谋篡权,成国公奉圣上密旨,入宫勤王!大家速速开路,谁敢协助逆党,定斩不饶!”

成国公和这个将官在军中都有威望,这般一喊,果有人归附。然而,还有大半人站在原地不动。

这将官斥道:“你们真要造反不成?”

荆慈的声音在夜空中传来,更带几分寒意。如此深夜,他竟然一身甲胄,他凉凉道:“贼喊捉贼,大伙一起上,随我擒杀此獠!”

双方立即厮杀在了一起。那将官见荆慈全副甲胄,就知怕是落入圈套,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尽力拖延。

四卫营火光一起,成国公的另一心腹火速打开了玄武门的宫禁大门。早已埋伏在外的锦衣卫鱼贯而入。而待他们都进来之后,朱希忠的人又立即关闭玄武门的大门,还将宫门钥匙丢进了金水河里,这就是要阻断外来的增援。

接下来,就是一场速度战。杨玉和张允分别领头,各率一支人马飞速前进。玄武门是皇宫的北门,直通内廷。穿过钦安殿,就直接到了坤宁宫和乾清宫。按他们的计划,张允先扑坤宁宫,抓住夏皇后,杨玉则直奔乾清宫去见朱厚照。这是两手安排,不管先掌握住了哪一个,都有了和李越做生意的本钱。

坤宁宫被攻破得很轻松。这里有几处哨点,张允都了然于胸。他所带的人马是精锐中的精锐,很快就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到处是哭喊声和叫骂声,张允充耳不闻,他挥了挥手,手下人马就将正殿团团围住。接着,众人的动作齐齐顿住,空气静得可怕,只有宫人压抑的哭声,在这深夜如鬼魅一般回荡。张允高声道:“微臣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允,求见娘娘。”

他连喊三声,里头除了哭声四起,就是无人应答。他们的面上皆流露出不屑之色。张允摆了摆手,手下人于是点燃了火折子,准备入内去搜寻。然而,就是火折子点燃的一瞬间,枪声就响了起来。正殿和后方,弓枪齐发。张允等人轻装上阵,怎会带着盾甲。在如此剧烈的攻势面前,既要四散逃开,还要拿起手中鸟铳还击,扭转败局已成天方夜谭。短兵相接,失了先机就失了一切。

血花在夜色中怒放,张允的命令声在刀枪鸣中被彻底掩盖。先前那些只会哭的宫人,开是大声叫喊。她们一面点燃毒龙喷火筒,一面大声叫喊:“来人,来人!有逆贼侵扰!”

这喷火筒一经点燃乘风发火,烟焰扑人。锦衣卫被熏得两眼昏花,更辨不清形势。因为张允最先开口,所以埋伏在殿内的人最先确定的就是他的位置。他身中两弹,强撑着想稳定局势,可终于还是徒劳。外头的人听声还在不断合围,脚步声、叫喊声震天响,在这坤宁宫的内院展开了一场大屠杀。

张允不能理解,腾骧四卫明明正在窝里斗,哪来的这么多人?!他早已睁不开眼,只能凭耳朵捕捉信息,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高。他一时心胆欲裂,李越竟早已秘密调兵埋伏在宫中,夏言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他彻底心灰意冷,主帅心防既破,底下人的就更别说了,瞬间兵败如山倒。

杨玉也听到了此地的声音。然而,他只停顿了一瞬,凶性反而更炽。别人都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自己,不成功便成仁!他不同于张允,没有轻敌之心,因为曾直面李越,故而更知道她的可怕。他稳扎稳打,一面安排火器队轮番射击推进,另一面派好手从两面包抄。东暖阁中,只有朱厚照、月池和刘瑾三人在内。不断有人想破窗而入,又被外头的东厂番役强行阻止,鲜血将窗扉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刘瑾心急如焚:“怎么办,荆慈现在都没赶回驰援。我说让你多留一些毒龙喷火筒,你偏不听!要是杨玉真个杀进来,我们就全完了。”

月池老神常在:“不遮蔽住人的耳目,怎么用空城计。皇后要是被抓,我们一样玩完。”

刘瑾道:“坤宁宫之围是解决了,可乾清宫呢?”

月池看向朱厚照,他正背对着她生闷气。

月池苦笑一声:“好了,贼人打上门了,这会儿你不想出去都不成了。”

朱厚照急急想翻身起来,却险些摔下床榻,他的兴奋溢于言表:“他们在哪里?”

月池忙扶起他:“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们一起走到窗前,只见外头火光冲天,两路人正混战成一团,他不由笑道:“好大一棚烟火。”

月池在他耳畔轻声道:“贼人到了,你要怎么办呢?”

心智已经混沌的他,仍不改颐指气使的本色,他斥道:“大胆狂徒,孤在此地还敢放肆,找死不成?”

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杨玉目眦欲裂,他想过朱厚照是昏迷不醒,想过他受人挟持,可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站在那个毒妇的一方怒斥他们。

一定是那个毒妇迷惑了皇爷!一定是!他更加拼命地往前冲,歇斯底里地大喊:“皇爷,皇爷……我是杨……”

可惜,他的声音硬生生地卡在喉头,东厂的番役趁机一枪击中了他。朱厚照只能看到漆黑的人潮来回涌动。只看了一会儿,他就兴致缺缺:“孤可以出去吗?”

月池道:“你觉得呢?”

朱厚照嘟嘟嘴:“你这个伴读,怎么管得比父皇还多。”

月池道:“行了,士气也壮了,还不赶紧回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没听过吗?”

刘瑾赶忙将他拉了回来。乾清宫光明的窗扉关上了,杨玉挣扎着望过去,只能看见他决然离去的背影。

他的眼泪终于汩汩而下,我是杨玉,我是杨阿保的侄儿,我是你的奶兄弟啊!我是来救你的!

希望真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有了它,任何困难都不能将人打倒,可没了它,人就似纸糊得一样不堪一击。

荆慈率众赶到时,杨玉已死,剩下的残兵败将被逼到了玉阶下。他们即刻动手,悉数屠杀殆尽。紫禁城中的惨叫声终于停歇了。

荆慈来到了东暖阁外,月池缓步出阁:“劳烦你了,可接下来你还不能休息。”

荆慈低着头,他道:“谨听元辅吩咐。”

月池遥望万寿山,时至今日,轻飘飘地结束人命,对她来说早非难事:“一是清除成国公、杨玉和张允同党,一个不留。二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做出进宫谋逆之事?还需彻查。”

荆慈领命而去,新加强的巡捕营和京城防卫,这就派上了用场。成国公朱家百年勋贵,满门抄斩,血流成河。杨家、张家、夏家、刘家更是哭声震天,悉数灭门。淳安大长公主府邸则团团围住,公主暴毙,驸马伤痛欲绝,随之而去,整个公主府全由公主的寡媳郭氏掌管。说来,这郭氏也是出生名门,乃是上任武定侯郭良的妹妹,瑞和郡主的侄孙女。上千条人命,就在一夜之间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