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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1 / 2)

楼清棠与萧弄的往来一向隐秘, 没几个人知道他俩相熟,所以楼清棠也发足了戏瘾,委屈得真跟那么回事似的, 说得本地官员们一个个如坐针毡。

诉完了自个儿冤屈的苦, 楼清棠飞快瞄了眼钟宴笙。

一段时日不见, 小美人眉目沉静,韵致愈发动人了, 大概是身份不同了,穿着身煊赫的赤红色圆领袍,艳若桃李, 光彩照人。

看起来没受什么罪的样子。

他就知道, 萧弄那匹大尾巴狼恼羞成怒, 遭殃的绝对不会是这小美人。

再瞅瞅另一头没什么表情的萧弄, 楼清棠就知道,自己挨的那顿削大概是白挨了。

楼清棠从不白吃亏,就算是打不过萧弄, 也得从嘴上讨回来,望着钟宴笙,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得知定王殿下亲临, 草民的心也定了下来——不过,敢问这位年轻的小公子是?”

他咬重了“年轻”二字, 萧弄端着茶盏的指尖一顿,面无表情望向他。

楼清棠实在是太有钱了, 据说还有朝廷重员的背景, 魏巡抚对他的态度很谨慎, 并不怠慢, 微笑介绍:“楼先生有所不知, 这位是陛下前些时日才寻回的十一皇子,与定王殿下一同前来剿匪。”

楼清棠恍然大悟,连忙揖手赔罪:“原来是十一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哎呀呀,竟不知十一殿下如此青葱年少。”

钟宴笙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语气夸张,抿唇笑了笑:“嗯。”

他一笑起来,漂亮的眉眼显得格外柔软好欺负,注意到萧弄递过来的警告视线,楼清棠心里啧啧,嘴上不停:“匪徒穷凶极恶,小殿下不怕吗?”

钟宴笙好奇他想做什么:“不怕。”

“不怕就对了。”楼清棠满脸敬仰地朝着萧弄拱拱手,“定王殿下大您整整七岁呢,还是您的王叔,想必小殿下也是从小就听着定王殿下的传说长大的吧。”

萧弄:“……”

钟宴笙不明所以点点脑袋:“嗯嗯,我小时候就听过王叔的传说了。”

萧弄十六岁一战成名,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雍,钟宴笙那时候九岁,时常搬张小凳子坐在游廊上,乖乖等出门跟着去采买的云成回来,跟他讲外面发生的事。

那些日子边关混乱,人心惶惶的,定王世子以少胜多,击退敌军,是大雍折了几个大将后的首胜,格外振奋人心,再经过别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传得十分精彩。

钟宴笙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那时听得津津有味的。

只不过后面定王世子正式封王、又接连打了好多胜仗后,名声反而越来越恐怖了,叫人提都不敢多提。

钟宴笙一点头,萧弄的脸色就更差了。

“嘭”地一声,他没什么表情地将茶盏再次磕到桌上,嗓音冷飕飕的:“废话完了?”

楼清棠立刻将灿烂的笑容一敛,恢复了正经神色。

魏巡抚看得眼皮直跳。

这个楼清棠向来长袖善舞,怎么那么没眼色,拍马都拍不对,说得跟定王殿下有多老似的……虽然定王殿下是比十一殿下要大不少。

但这话说得定王殿下显然很不高兴。

魏巡抚在京中有人,捎带消息回来时,听说了沛国公府那个得罪了定王殿下的三少爷,曾经在京城欺男霸女没人敢管的世家子弟,说下手就下手,现在人都吓疯了,神志不清的成了个废人。

定王做事如此嚣张肆意,陛下也似乎在刻意纵容。

要是惹定王不高兴了,说不准他一翻脸就能把人脑袋砍了。

“其余人退下。”

一片沉默中,萧弄的嗓音格外冰凉:“楼清棠留下,本王有话询问。”

嘶,果然得罪人了。

魏巡抚等人暗暗同情地望了眼楼清棠,没人开口反驳。

方才众人先是被萧弄诘问,接着被钟宴笙问得大汗淋漓,楼清棠又窜出来诉苦后,搞得他们愈发坐卧不安的,早就想离开了,忙不迭起身告辞退下。

其他人都退下了,大堂里只剩下霍双一行人和黑甲军,萧弄瞥了眼展戎,展戎立刻会意:“是!”

见他们如此有默契,钟宴笙不明所以地也望向云成,和云成大眼瞪小眼,只看出了彼此眼底的茫然迷惑。

展戎一抬手,示意黑甲军们退下,走到霍双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主子要问这位楼先生的话,你等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偷听机密。”

霍双巍然不动:“定王殿下的人可真会扣帽子,我们是十一殿下的随从,凭什么要听你主子的话?”

“小殿下若是吩咐,我等也会听小殿下的话,出来做事,尽心尽力,主子与小殿下可是齐心协力一家人,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存心挑拨离间?”

“……”

霍双额上爆出一根青筋,身后一群侍卫更是气得纷纷按住了刀柄。

定王的行事作风那般雷厉风行,结果手底下的人,竟比都察院那群御史还嘴碎还会给人扣帽子!

钟宴笙看他们像是又要起争执了,开口劝解:“好啦霍双,你们退下吧。”

虽然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语气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自上回亲眼见到钟宴笙用匕首比着万洲喝退后,没人再真觉得这个小殿下是柔软可欺的。

这些侍卫不知不觉中收起了轻视的态度,对他的命令信服不少,松开按刀的手,黑着脸跟着展戎一同退出了大堂,守到廊下。

人都被遣散了,连云成都被展戎提溜走了,钟宴笙感觉他们像是要说什么机密,犹豫了下,小心询问:“我也离开吗?”

萧弄见他要走,立刻起身,把人轻轻推回去坐好:“别乱跑。”

语气低且柔和。

“喔。”

钟宴笙坐下老实喝茶。

楼清棠看在眼里,嘴角扯了扯。

姓萧的对他可不是这语气,这脸翻得比书还快,他这辈子居然能听到萧弄用这种语气对人说话!

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看见。

萧弄把钟宴笙按回去,背着手转过身,脸色变化十分神奇,几乎眨眼之间就冷淡了下来:“安排你的事如何了。”

楼清棠啧了声,阴阳怪气:“哎呀,小殿下还青葱水嫩的呢,定王殿下就开始耳聋眼花了?方才草民不就说了,草民被劫掠时害怕极了,见镖师不敌匪徒,便将所有的货物都交给匪徒保命了。”

刚说完,他就见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悄悄从萧弄背后冒了出来,望过来的一双眼乌黑明亮,仿若含情,嗓音软软的:“楼大夫,你说的货物,是不是除了绸缎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哎哟,真是可爱,跟只小动物似的讨人喜欢。

楼清棠一下心软了,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但话还没说呢,萧弄就抬抬手,把背后钻出的小脑袋摁了回去。

“……小殿下真聪明。”楼清棠心里骂了一声,“被劫掠的货物中,除了绸缎之外,还有香料、茶叶等物,都是那些个外藩喜欢的东西。”

钟宴笙被摁回去了,又从另一边冒出来,抓住了重点:“香料?”

还挺敏锐。

萧弄挑挑眉,手放下,按着钟宴笙的脑袋,用力揉了两下,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身后的人哎呀了声,自个儿缩了回去。

“楼清棠家学渊源,几代学医。”萧弄转过身,望着蹙着眉理头发的钟宴笙,笑了笑,“也会点调香之术。”

之前送进宫的那个有安神之效的香囊,里头的药材搭配就是楼清棠的手笔。

钟宴笙恍悟:“所以,哥哥你是让楼大夫刻意带着货路过这边的狭道,在里面藏了能引路的香料?”

“不错。”萧弄眼底浮过点细碎的笑意,“迢迢,变聪明了。”

钟宴笙老大不高兴:“我一直很聪明。”

萧弄和楼清棠还真够大手笔,那么多货,也敢拿来当诱饵,万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岂不肉疼死了?

不过钟宴笙又觉得,萧弄在的话,那批货就不可能丢。

而且听桂广这批官员的意思,那些匪徒也不是路过个商队就劫掠的,要是诱饵不够大的话,也不一定能把他钓出来。

哥哥真厉害,还没出京就已经先想好怎么捉贼了。

钟宴笙望着萧弄,眼睛亮晶晶的。

萧弄的手指蜷了蜷。

又勾他。

楼清棠沉默了会儿,指指鼻子:“俩位,你们还有人记得我还在场吗?”

钟宴笙当然记得,他歪过头,十分虚心,不懂就问:“可是那群匪徒不是很警惕么,楼大夫突然带着大批货物经过,不会引起怀疑么?”

楼清棠对钟宴笙耐心多了,语气缓和下来解答:“我经常亲自跟随商队四处走,这批货物也的确是要送去安南的,本来该走水路,但这两年南方水贼猖獗,若是被水贼撞上,下场无一例外,杀人越货,一个不留,在水上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是路过宝庆府这条道,却不一定会被劫掠,被劫了也不一定会被杀,我一个老实巴交的商贾,换这条道岂非很合理?”

钟宴笙恍然大悟:“是这样啊,我先前还奇怪为什么一定要你出面,以为你一直跟在哥哥身边呢。”

“哈哈,小殿下你可真会说笑,要是总跟在定王殿下身边,我早气死八百回了。”

楼清棠皮笑肉不笑,一不注意,嘴就顺着秃噜:“要不是今年以来,你哥哥的头疾发作得愈发频繁,我往年至多也就跟他见上两三面……”

钟宴笙一怔:“头疾?”

萧弄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头疾,也没有表现出来……不对,他有表现出来的。

萧弄的脸色沉了下来:“楼清棠。”

楼清棠自知失言,猛然住嘴,笑着打哈哈,转移话题:“那群匪徒太警惕了,我当时没敢立刻派人跟上,结果当天下午就下了场雨,把香料气味冲散了。不过你家踏雪争气,昨日派出去的人跟着踏雪,应该快探出他们的老巢了。”

钟宴笙张了张嘴,看出萧弄不肯多言的样子,抬手拽住了萧弄的袖子,安静了会儿,没有在楼清棠面前追问,转而问:“哥哥,他们好像不是坏人,我们真的要将他们剿除吗?”

坐在面前的少年清瘦单薄,有种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温和明澈感,像那只勿入他手心的小山雀,柔顺安静,好像什么都不懂,反应也不快,却又比所有人要通透得多。

萧弄顿了顿,道:“到底如何,先对上一对再说。”

钟宴笙点点脑袋,乖巧应声:“好。”

萧弄的头疾似乎是个忌讳,不喜被人提起。

他记得第二次去长柳别院时,萧弄的状态就很差,还有在景王殿下宴请宾客那日,萧弄当众把他带走,在马车上几乎钻进了他怀里。

他误会萧弄了,萧弄不是阴晴不定的变态,他就是疼的。

听楼清棠的语气,这头疾很严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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