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 / 2)
宁斯越惊恐地睁大了眼,虫子好可怕的,看这个痕迹好像还是只大虫子!
他忍不住张口:“父君……”
你床上好像有大虫子!
话还没说完,安平眼皮一跳,赶紧打断:“内厨做了小殿下喜欢的糕点,小殿下早上想着来看陆大人,都没吃什么,待会儿怕是饿了,要不要现在吃点?”
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被转移,宁斯越摸摸瘪瘪的小肚子,点头。
确实饿了。
陆清则有些疑惑地扫了眼安平。
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不妥吗?
安平干笑了声,抱起宁斯越,飞快溜出房间:“糕点放凉了不好吃,奴婢带小殿下去厨房看看。”
开什么玩笑,必须阻止!
一大早上众人察觉到陆大人脖子上的痕迹后,就没敢再多看一眼,要是给小殿下点破了,晚上陛下进不了陆大人的房间,他们轻松悠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陆清则思来想去,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便干脆没放在心上,趁着宁斯越去吃东西,回屋里换了下衣裳。
下面的人知道他一会儿要出去,送上来的是件圆领袍服。
陆清则:“……”
外面天也不冷吧?
宁倦的吩咐吗,怕他又着凉了?
陆清则感到一丝疑惑,但也没多想太多,还是穿上了。
等宁斯越回来,吃得小嘴和肚子鼓鼓的,已经忘记虫子的事了。
考察完宁斯越的功课,陆清则便领着小萝卜头,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出去转了转。
宁斯越进宫时颇为匆忙,来了半年,也只去过寄雪轩和学堂,不敢任性提去其他地方,但在陆清则面前,就很放得开了,往哪儿都想去溜达溜达,什么都想看看,看到什么都想问问。
陆清则对乖巧的小孩子一向宽容,宁斯越问什么,他都能答得上。
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远。
几日不上朝,朝会就久了些,都中午了,早朝才散。
陆清则隐约能听到金銮殿那边的声音,注意到已经走得越来越偏了,拍拍宁斯越的小脑瓜,和他打商量:“今日只在宫里转转,下次再带小殿下出宫走走,我们回去吧?”
听到有下次,还是去外面,宁斯越哪会不同意,点头如捣蒜:“好!”
陆清则带着他,转身欲离开,身后突然传来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殿下请留步!”
陆清则略微一顿,转过头。
是范兴言。
范兴言似乎是远远看见他们,急急跑过来的,平复了下呼吸,赶紧行礼:“微臣见过殿下与小殿下。”
乾元节那晚,范兴言就叫住过陆清则,一脸的欲言又止。
陆清则心里有点了悟,笑了笑:“范大人无需多礼,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只是这两日风寒,声音较之往常,有些许沙哑。
但即使如此,范兴言还是听得微微一震,熟悉感铺天盖地涌来,让他愈发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咬了咬牙,试探着开口叫:“怀雪?”
陆清则望着他没应声。
沉默蔓延了几瞬,范兴言眼眶微微发热:“究竟是……”
当年因陆清则的死讯备受打击的人不少,他也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朝中那些人咄咄相逼,陆清则的下场何至于斯?
分明都是十年寒窗苦读,百里挑一才走进朝堂的,却偏偏那般盲从有心之人的恶言恶语,对一个无辜的人毫无下限地攻击抹黑!
没想到竟然能有再相会的一日。
朝中关于陛下与帝师的流言不少,他往日听听便算了,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可是陆清则好好地回来了,其余的东西,范兴言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忽略。
那些难道有清正直臣被泼脏水围攻而死可怕吗?
陛下和怀雪还未昭告天下,或许就是怕朝中再次兴起那般风浪吧。
范兴言心里复杂又煎熬,陆清则不仅是他的朋友,还数次施恩于他,是他的伯乐,他的恩人,看陆清则不承认身份,他心里不忍。
从察觉到陆清则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心底就生出的念头在这一刻愈发清晰。
不论陆清则是如何回来的,他都没有必要隐姓埋名,他要为陆清则重临京城帮一把忙。
陆清则看着眼底的光逐渐坚定的范兴言:“……”
怎么了这是?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应下范兴言的话,范兴言忽然又严肃地朝他行了一礼告辞,旋即转身就走,健步如飞,叫都叫不住。
很有点当初被陆清则拜托后,转身拔腿就跑回家写折子的气势。
陆清则张了张嘴,摸不着头脑。
范兄怎么忽然又热血沸腾了?
他还没琢磨清楚,宁斯越忽然激动起来,腾地就站直了:“儿臣见过父皇。”
陆清则抬抬眼皮,果然就看到宁倦在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衮服旒冕,气度尊华,周围的人都低着头,只有俩人视线相交。
他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朝宁倦点了下头,宁倦就忍不住走快了几步,平淡地嗯了声:“你父君身子才好,缠着他做什么,回去读书。”
宁斯越小脸一垮:“是、是,父皇。”
陆清则还想为宁斯越说说话,就被宁倦牵住了:“朕召了徐恕进宫,让他再给你看看。”
“……”陆清则决定先给自己说说话,“一个风寒罢了,已经好了,还请徐恕来?至于么。”
每天早上一碗调养身子的药,已经让他的早晨充满了苦涩。
不想再喝了。
“就看看,不给你另加药。”
宁倦哄着他坐上轿子,宁斯越则被侍卫抱上了步辇,得去学堂读书。
宁斯越都坐稳了,忽然想起件事,咬着手指腾地回过头。
等等,父君被虫子咬了啊!
不过,那么多咬痕,还很显眼,父皇会发现的吧?
宁斯越思索了下,蹙着的小眉头又松开了,点头想,父皇那么在意父君,肯定能发现的。
回寄雪轩的途中,陆清则就顺势将早上处理的事务与宁倦谈了谈,特地避开了那封带着名单的密函。
宁倦听他说完,点头:“怀雪处理的,我都放心。”
心里却是微微发紧,昨晚收到的密函好像也搁在书桌上,陆清则看到了吗?
他不想让陆清则为了那几个人难过或者生气。
但看陆清则面色如常,也未谈及那封密函,应该是没看到。
宁倦松了口气,心里又开心起来,说起早朝上的事,还有宁琮的问题。
宁琮现在已经被带去了宗人府关着。
待到京城安定一些,宁倦不会留他的命,蜀中那边的后患也要早日铲除。
宁倦在外人面前不显山不露水,情绪收敛得滴水不漏,在陆清则面前,就不怎么遮掩了,像条摇着尾巴的大狗,心情好的时候尾巴摇来摇去,心情不好的时候耳朵又会耷拉下去。
陆清则清晰地看到他从微微紧张到松弛愉悦,心底暗暗发笑。
既然宁倦这么高兴,他就更不可能提那件事了。
回到寄雪轩,没等多久,徐恕就过来了。
徐恕依旧没领受太医衔,不过有自由出入太医院的权力,在城中开了家药铺,平日里就琢磨些疑难杂症,改善改善药方,有时候还会离京一段时日,四处走一走,找找新药材。
如果在京城的话,徐恕就会时不时应召进宫,给宁倦看看病。
现在陆清则回来了,徐恕负责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徐恕先给宁倦请了脉,半晌,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陛下的脉象,比前些时日平稳了许多。最近还频频失眠、常犯头疼吗?”
宁倦摇头。
徐恕忍不住看了眼陆清则。
他都搞不定的病,陆清则一回来居然就好了?
就说是心病吧,不是他的问题!
皇帝陛下的身体过于康健,徐恕问完话就说不出什么了,又给陆清则把了把脉。
陆清则嫌天热,回来就把领子扯松了些,徐恕眼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点显眼的痕迹,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放开手,扭过头,直言不讳:“陛下,房事别太频繁,陆大人身子虚,受不住的。”
陆清则猝不及防,差点呛到:“……”
宁倦面不改色:“没其他问题了?”
徐恕丝毫没注意陆清则那一瞬间难得变幻的脸色,老神在在地道:“风寒痊愈了,其他的和从前差不多,平日里多注意注意。现在陆大人的身子,已经比三月前好些了,适当控制一下频率还是可以的,我的药是顶好的,要坚持喝,换三个月前,陆大人可能都承不住……”
陆清则深吸了口气,“当”地放下茶盏,温柔地笑道:“徐大夫,说完了吗?”
徐恕察觉到他话里的不善,啧了声。
都是事实,怎么还不让说呢?讳疾忌医啊。
宁倦也意识到了,再让徐恕口无遮拦地说下去,他今晚可能就进不了陆清则的屋了,立刻打住,把徐恕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到晚上的时候,宁倦沐浴完就赶紧先钻上陆清则的床,免得被陆清则记仇赶走。
陆清则的确有点想赶人,结果掀开被子,看到皇帝陛下一大只横在那儿,板起来的脸就绷不住了,啼笑皆非地踢了他一下:“出息。”
倒也没继续赶人了。
宁倦知道陆清则身子不好,现在恐怕都还没恢复全。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身体的躁动是另一回事。
皇帝陛下才二十二岁,前几日才开了荤,叼着心心念念的人爱不释口,被踢一脚都觉得是诱惑,晚上抱着陆清则哪能安分下来。
陆清则往常闭上眼,不消片刻就能睡着,今晚被皇帝陛下揉来弄去的,弄得也有些发躁,无奈地吐出口气,翻了个身面对宁倦,声音很低:“快三更天了,你到底还睡不睡了?不睡滚去睡罗汉榻。”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从窗格透进的浅薄月色,被薄薄的纱幔筛过,朦胧地落在床上,柔和的光影似是融在一起,分不开彼此。